李承乾没有回答长孙无忌的问题,他语气淡然,不急不慢道:“贞观十七年,废太子反,实乃冤事,乃臣心怀不轨,戕害之。”
长孙无忌愣住。
李承乾看来,挂着一丝笑容。
“你”一时间,长孙无忌都是无语了,他大风大浪一辈子,还从未听过这等荒谬之请。
“高明,你是疯了不成,呵呵你谋反,天下皆知。”
“天下人是知我谋反,可也知我并未付有行动。”
李承乾谋反,也是迷雾重重。
当年,他的五弟齐王李佑谋反被抓后,李世民令长孙无忌查清具由,这一查,就查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他的身边,有个亲信卫士,叫做纥干承基,此人与李佑身边一人交集密切。
在清查李佑党羽时,就牵扯出了纥干承基来,他被拿去,一番刑讯,然后经不住了,为了保命就状告李承乾要谋反。
所依托的,只是李承乾在知晓李佑谋反之后,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宫西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与卿为大事,岂比齐王乎!
这话的意思,是说东宫距离内廷不过二十步,穿过右春坊就是太极殿,我要是和你一起造反,不比齐王方便。
只凭借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长孙无忌便言李承乾要反,然后捅到了李世民那里去。
皇帝自是不信的,将李承乾召来询问,然后他沉默不言,故而,便被押下去看管了起来。
然后,着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起查是不是真的。
之后,侯君集、杜荷、李元昌等,都被牵扯了起来。
不过,他们一口否定,坚决不承认有造反的想法。
这肯定不是真的,李承乾当时岌岌可危,他们身为亲信之人,不可能毫无想法
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有想法不一定就代表有行动,李承乾也不一定真的有谋反的打算,只是被逼急了想一想罢了。
不然,杜荷的主意那么好,他为什么不采用,不然,正如他自己所说,东宫距离内廷二十步之遥,为何不见行动
在所有人都不承认有谋反之时,长孙无忌从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的身上打开了缺口。
这贺兰楚石,当时担任着东宫千牛一职,也算是李承乾的身边人。
他亲自指认老丈人,也就是侯君集,说他和李承乾数次商量怎么谋反,然后还说,在家中有着来往书信可为证据。
这所谓的书信,是坐实李承乾谋反的铁证之一,同时,也是让他谋反一事披上迷雾的关键所在。
侯君集在长安,李承乾也在长安,二人并不是天南海北,李承乾当时还有问政的权利,他可以随意召见任何人入去东宫,史书上也有明确记载,太子日召君集入府。
既然侯君集每天都去东宫,二人何须还以书信的形式,来商量谋反?
再者,就算是闲得无聊,喜欢搞见面不如闻字,那侯君集在看完书信之后,不赶紧销毁,反而还珍藏起来做什么?
要以此为把柄,要挟李承乾?还是觉得家里人太多了,留个证据,等哪天被人翻出来了,好抄家灭族。
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李世民或许也是觉得恐有隐情,说不准是一场阴谋,因为大臣诬陷太子谋反的先例实在太多了。
于是,皇帝召开朝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询问李承乾,或许是想让他解释清楚,但没想到,李承乾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他只是跪下,幽幽言道:臣确欲反,请陛下处之。
事情,越发荒诞了,他明明只要不承认就好,或者,全推到侯君集的身上哪怕就是一直沉默不言,他也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因为,那些所谓的书信,实在是太没有信服力了,贺兰楚石和纥干承基的指控,也太过轻飘飘了。
他为什么要承认,谁也不得而知,或许是破罐子破摔,也或许是压抑的久了,太累了
但,不管因为什么,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要谋反,他既承认了,还是在百官的面前承认了,那就真的是实打实的谋反了。
李世民也只能处置,或许,李承乾没有被处死,除了父子之情外,也是因他的谋反实在太过虚无
没有具体行动,就有操作空间,当年能承认,现在就能不承认,只是,需要一个坏人,一个对太子生有恶意,故意构陷的奸臣,来推翻前程旧事。
当年,是长孙无忌牵扯上了李承乾,那么现在,这个坏人,这个奸臣,只能是他来做。
自回长安的那一刻起,他就等着今天,这些年不断挑动大族,挑动世家利益,就是因长孙无忌是关陇门阀和世族的领头羊,将他们逼急了,他们定会忍无可忍,如此,长孙无忌也只能下水。
“舅舅,写下这几个字,你我之间的是非恩怨就一笔勾销,想必母后,也是不会怨恨你的。”
长孙无忌忍不住冷笑,“痴心妄想,你谋反,天下人皆知,你是反贼,我也是反贼,你我,都要臭名万世。”
李承乾从怀中掏出一玉佩,举到油灯前,以此让长孙无忌好看的清楚。
看到此物,长孙无忌面色瞬变,眼神都变得凶恶,似是恨不得将李承乾生吞活剐。
“舅舅,洛阳繁华不输长安,人多眼杂的怕是不好,毕竟,你犯得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看,还是让表兄和延儿,去个偏僻之地的好,无人识的他们,才能安然无事。”
“高明,延儿可是丽质唯一血脉,他,是你的亲妹妹,亲外甥,虎毒尚不食子。”长孙无忌咬牙切齿的。
李承乾一笑,带着讥讽不屑,“可他姓长孙,就如我姓李一样,舅舅何时把我当过外甥对待。”
长孙无忌哑然。
李承乾将玉佩,随手扔到桌上,神情逐渐冷冽,“舅舅,我只要这几个字,不然”
没有说下去,但不然是什么不然,皆是心领神会。
长孙无忌先是愤恨,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陛下啊陛下,你可也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