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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章:吵

    众人相继低下头,面色变幻不定,一时,却倒也无谁再敢出声。

    直到过了会,杨弘礼才打破沉默,“仆射,你心里头可是也愿支持科举改制的?”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我是在问你们,真的要因这件小事,而与陛下作对,难道就不怕惹来雷霆之怒吗?”

    “仆射,这怎么能是小事!”杨弘礼情不自禁一声高喝,后见长孙无忌面露不虞,连忙又将心绪平复下,和声细语的道:“下官明白,改制科举,是对社稷有利,可是仆射,此般对我大家之户利还是不利,难道您还看不出吗,难道您就真的愿意,以后让寒门和我等平起平坐,您长孙氏,可也是传家百年之久的大族,列祖列宗费心积攒家业,方才有今日我等的今日盛华,今日要是让寒门贱民骑到我们头上来,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后世子孙。”

    长孙无忌不语,沉默两息,才幽幽的道:“我与陛下相识多年,你等也相伴陛下多年,应当也都知晓,陛下不是软弱之主,他一旦打定了什么主意,不是常人可左右的,要是一心要对科举改制,纵使你我拦着,又能有何用,不过是螳臂当车无用之举,反而,还会让陛下对我等生出嫌隙来,这里头的厉害,难道你们不明白吗?”

    “仆射,陛下就算是对我等,生出了看法,生出了嫌隙,生出了不满来,那又能如何,寒门不冒头,陛下就不得不倚重我等,天下这般大,百州千县,处处都要人治理,处处都需要人镇守。”杨弘礼说着,压低分嗓音,“今日在座的,都是至交,我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想安安稳稳的在太极殿坐着,他就离不开我等,没有我等的门生故吏好友子侄,谁去替天子牧民,陛下纵使对我等百般厌恶,他也不得不忍着。”

    长孙无忌睨了眼杨弘礼,也不说什么,转而又望向了外头,只是,他的眼神不再似刚才那么平静,多了分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乏力感。

    李义府殷切的道:“相爷,满朝文武,陛下对您最是信赖倚重,要不您就上道本子,好好言言这其中的利害,天下想长久治安,依靠的还是我等啊,那些个寒酸贱民,他们懂得什么圣人之道,又懂得什么君臣之道,指望他们去牧民,这不是奔着自乱天下去吗?”

    长孙无忌又是一声笑,“既然觉得寒酸贱民无用,那你等怕个什么,要改,那就改好了,让陛下看看,到底是豪族有用,还是寒门有用,他们要真担负不起重任来,不用你我多言,陛下自是会将他们赶出庙堂。”

    被怼了个体无完肤,李义府脸色一僵,屾屾的低下头,不敢再多嘴多舌。

    褚遂良叹息道:“相爷,这般说下去也无甚个意思,您不妨就明言,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长孙无忌认真道,“登善,我若是支持改制呢,你是如何想的,可愿与我共进。”

    此话一出,不少人脸色瞬变,褚遂良神情僵硬,低下头不语。

    中书舍人张文瓘,沉着脸道:“仆射,我等反对改制,虽说是有着私心,但也不完全就是私心一片不顾大局,您好好想想,改制可是魏王所奏,若当真如了他的愿,对太子殿下恐非是件好事。”

    清河张氏多韬略,此语果真不俗,张文瓘只是一句话,便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转变,余下人当即醒悟过来。

    如果改制只是改制,那么长孙无忌或许会因畏惧皇帝而退让。

    可是,如果改制牵扯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么长孙无忌怕是就不会轻易退却了。

    “是啊相爷,此奏是魏王所言, 我看他是想以此收买人心,一旦此事真的成了,那他便尽收天下寒门的心,当下那些贱民已经开始称颂他是贤王了,到时候他的声名怕是更加高涨,李泰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辈,一旦天大的威望加身,恐怕又会生出夺嫡之心来,这对殿下可是大为不利,还有马周,他出身贫寒,对改制定然是心向往之的,若是他和魏王……这绝不能如了他的愿。”

    另一人道,“不止是马周,还有房玄龄呢,早年间他就跟魏王不清不白的,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房家二郎跟魏王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那魏王是个什么人,咱们心里头都是清楚,他附庸附庸风雅还可,朝中的事他可是愚笨的很,今突然提出要改制科举,并且还将一应事情想的面面俱到周全有加,这实在是让人不解,我看,此事难保不是房玄龄在背后筹划。”

    “不错,房玄龄和魏王,必然是有所勾结,咱们可都别忘了,当年魏王的老师王硅,可和房玄龄是世交至亲,他二人好的能抵足同眠,要说房玄龄和李泰没个什么关系,三岁小儿都是不信。”

    众人相继开口,皆是假以为李治好的由头,长孙无忌心中越加的无奈。

    有时候身边没人,不是件好事,但有时候身边太多的人,也不是件好事,围的人太多,顾虑也就多了,有时候,便也就会被裹挟,便也就会做些身不由己之事。

    暗叹息一声,长孙无忌无可奈何的道:“既然你等都如此想,那明日就畅所欲言吧。”

    话说的不是很透,但意思已经明了,费了不少口舌,终是将长孙无忌给拉住了,有长孙无忌在,纵使李世民意志坚决,他也不得不好好的考量考量。

    众人长舒一口气,心里头渐渐安定,外头传来更夫的鼓声,已然是快到了子时,时候不早了,长孙无忌和他们掰扯的也厌烦了,随之便就让他们都各自散去。

    众人起身,各自离去,当的都走之后,世界立刻清净,空气也新鲜了许多。

    长孙无忌站到门口,微微寒风拨动他的长须,这时,管家自院中小跑而来,他带着一身凉气,行至长孙无忌跟前,俯在耳边轻声言语两句。

    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只见的长孙无忌的脸色变得更低沉了些,还夹带着丝淡淡的烦闷

    管家小心翼翼的道:“老爷,要不要再多派些人过去,从长安到渤海,路途遥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他们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要是实在不行,小的看,寻些好手,找个有利之处设伏,等他们经过之时,突然间杀出,必能杀得他们方寸大乱,届时趁乱,将人强掳而来。”

    长孙无忌看向管家,他的眼神平静的让人发怵。

    管家低下头,“老奴多嘴,老爷见谅。”

    长孙无忌移开视线,抬头看向星空夜幕,一闪一闪的星星,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许久,收回目光,长孙无忌淡淡道:“算了,让人都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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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园,是教坊司管辖的瓦舍,老百姓觉得,青园跟寻常妓院没什么不同,做的都是皮肉买卖,但教坊司却不这么认为,或者说,是打死也不承认。

    他们不觉得自己是做的皮肉买卖,反倒觉得自己做的是善事,给了那些犯下大罪过之人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至于让她们陪客,那算是在赎己身罪过,至于为什么收钱,那更是简单了,总是要吃喝拉撒的吧,赚钱养活自己,这有什么错。

    这番说辞虽然牵强,但也勉强有分道理,若不是有青园收留,那那些罪人之女,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呢。

    益州青园,位于城中最热闹的街巷,这一条街,都是瓦舍聚集地,也是益州最为热闹的场所,不管白昼黑夜,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个眉心点着梅花的女子,枕着胳膊坐在窗前,她两眼痴痴的看着外头,看着那人来人往的人群,几片雪花随风飞进,那是前几日下雪,落在房檐上没有融化的,雪花沾落在乌发上,本就清冷的面容,越是显得没了温度,一股淡漠之感自然散出,让人觉得坐在那的,不像是个喘气之人。

    咯吱,一声轻响,随着屋门被推开,外头的嘈杂瞬时倒灌进来,这冰冷的屋中总算是有了分生气。

    浓妆艳抹的老鸨,领着一俊朗青年进来,窗前的女子闻声回首,随之起身作福。

    “大娘,赵公子。”

    老鸨笑容满面道:“十七,你可是真有福气,能遇到赵公子这样一心待你的良人,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关系,竟将你转到梨园去了。”

    梨园也是教坊司管辖,里面的人同样是犯人之身,只不过梨园之人卖艺不卖身,做的是风雅生意。

    青园和梨园,看着只有一字之差,但两者的日子,却是天差地别,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青园的都是死人,梨园的则是半死人,心里还残留着股热气。

    老鸨一双媚眼看向青年,娇嗔道:“公子也当真是有本事,奴入青园二十多年,还未见过有谁,能从这活地狱脱身的,要不您行行好,也伸手捞奴一把,将奴转到那梨园去,奴必然感念公子恩德,待的奴自赎恢复自由身,奴就去公子家中,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生,待的下辈子,奴当牛做马,也仍还公子的大恩德。”

    虽说是上了年纪,但老鸨的姿色还算不俗,能称上一声风韵犹存,这一声嗔,那是千娇百媚,都能将人骨头都给嗔酥了,若换成他人,怕是难以把控的住。

    但被唤赵公子的这青年,却是将老鸨视若无睹,看也不看她,似是都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一心只看着窗前的女子,那眼中,满是痴情。

    “公子可真是纯情,羡煞死奴家了。”老鸨轻笑一声,甩一甩手中的手帕,“十七啊,收拾收拾东西,等会就过去梨园吧。”

    窗前的女子,沉默了会,有些倔强的道:“大娘子,我不叫十七,我有名字。”

    老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进了青园里头,人都不算是人了,哪还有什么名字,记着,你就叫十七,是益州青园的第十七个娼妓。”

    或许是被娼妓二字刺痛了,女子将头低下,一身孤零,迎合着外头喧哗,不免让人觉得心疼。

    赵公子瞪着眼,怒斥道:“不准叫她十七,她有名字。”

    “公子恼什么,奴家只是随口一说,既然公子说她有名,那说来让奴家听听,以后,奴家就唤她名字,再也不唤她十七了。”

    赵公子一愣,两年,他来了这青园两年,次次来,都是找着这女子作陪,他跟这女子说了许多,这女子也跟他说了许多,但是,唯独没有告诉过他名字,他问过许多次,但皆都没个什么结果。

    他能感觉的到,女子对她有所保留,但同时又能感觉的到,她所保留的,都是血淋淋的东西,不是不愿与他说,而是说出来了,恐怕会痛彻心扉。

    老鸨哈哈一笑,“看来公子却也不知十七的名,那奴家,可还是只能唤她十七了。”

    赵公子露出气恼之情,老鸨看的又是一笑,她转过身,屁股晃来晃去,跟跳着一样出去。

    “十七,不……”赵公子轻拍打下嘴唇,“阿娘,你不用搭理她,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就好。”

    女子抬起头,随之膝盖一弯,跪下道:“多谢公子。”

    赵公子急步过来,将她直拽起,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道:“阿娘,青园之人不得赎,这是朝廷的铁制,纵使我有些门路,可也是无他法,只能做看你在这魔窟煎熬,你可不知,每次与你分离回去,我是日日难眠夜夜痛哭。”

    眼中闪露过哀伤,紧接着,却是又灿烂一笑,“但现在好了,梨园是可以赎身的,你今日去,再委屈上一段时间,我向你保证,时间不会太长,等得我攒够了钱,就将你从这苦海中救出,到时,我便迎娶你,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再分离。”

    女子低下头,“我是风尘之人,公子莫要说这些。”

    “什么风尘不风尘的,我不在乎。”赵公子急道:“阿娘,你放心,就算家中不答应,大不了我带你远走高飞,虽说我没什么本事,但总是不至会饿死,你放心,此生我必定不负你。”

    话中真情浓郁,很难令人不动容,女子泛红了眼眶。

    她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暗暗想道:若能洗清冤屈,若能平安从长安归来,羽兮也必不负公子。”

    随之,在一番止乎于礼的温存后,赵公子满是不舍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