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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渤海风吹得人心乱 飞翼帆惊艳造船人

    何成贵跟着小东家刚刚跨进院子,便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这院子里好多的光头小孩呀。这一眼过去最少也有一百多个,大的十四五岁,小的三四岁,男孩女孩都有,且女孩居多。

    何成贵心里又开始犯起嘀咕。这满院子的小孩,这家人别是倒卖小孩的吧?又可能要把他们都送到寺院里去?心里不由的又开始紧张起来。

    可看看这家大门毫无遮掩的敞开着,又表明这家院子里并没有什么秘密,而且门外还有衙役站在那里守卫,又觉得不像倒卖人口的。

    何成贵一家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大院子,看着哪哪哪的都好奇,程风见他们对这个院子很有兴趣,叫他们随便走,随便看不用客气。何成贵的家人们满心欢喜开始四处游荡起来,只有何成贵一个人有些心事重重的。

    但是很快何成贵就发现站在大门外的衙役们,都不跟院子里的主人打招呼,很是自然的就会到院子里来泡茶喝,给人一种衙役们对这家院子的主人很熟悉的感觉。

    更让何成贵感到惊奇的是,不只是院子里的这些小孩,院外还随时都有成群的小孩被大人们带进院子里来,而且这些刚进来的小孩很明显都是刚从澡堂子里出来,虽然男孩们都成了光头,年龄小的女孩也被剃了光头,可大些的女孩头发还在,还都湿漉漉的,身上穿的衣服有合身的,也有不合身的,但是每个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干干净净,就是所有的小孩都没有穿鞋,脚上就是抱着厚厚的布。

    何成贵来到这个院子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院子里的小孩就从一百多,增加到了二百多。而且每隔一刻钟左右,就会有一批小孩被送进院子里来。

    何成贵壮着胆子来到刚进到院子里喝茶的一个衙役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些小孩的情况,这才知道,这满院子的小孩全都是天津城里的小乞丐,昨天刚被这家人收到院子里来,准备一起带到山东去安置的。

    这回何成贵总算是放心了,这明显是过了官府名录的,这些衙役在这里并不是在防着什么,而是来帮着东家管理这些小孩子。

    未时的时候,大门外又来了一队长长的马车队,跟着马车队而来的,还有几十号小年轻人。马车队在大门外停下,小年轻们开始从马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东西。那个领队的青年人没有参与卸载,而是直接走进院子,奔着刚才小少爷进去的房间去了。

    看见每个箱子都是四人一组抬进院子里。何成贵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很明显大家都抬得小心翼翼的,肯定是一些名贵易碎的物品。

    何成贵在这个院子里一直待到了开始晚饭的时间,这次他算是看清楚了,整个院子里的小孩都快有五百人了,再加上那些护卫,等院子里的大人吃饭的人都快有六百了。前后分了三批,才把这顿饭吃完 。

    何成贵终于放下心来,看着吃饱了饭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和程风打了一个招呼,带着东家安排的两名护卫一起,开开心心的回家去收拾家当,听护卫们说明天就要开始安排那些小孩陆陆续续的转移到东村码头去,准备登船出海。

    何成贵也准备明天就把东西收拾好,把大门钥匙交给这两个护卫,自己一家人也跟着小孩们先到东村码头去候着。

    当晚,程风的房间里点了的几盏油灯,屋子里还算是有些明亮。房间里坐着程大龙,刘有财,刘大富,王掌柜师徒,林丛虎和桂英红玉两丫头。

    这是几人来到天津后,这还是第一次开商业会议。看看人都到齐了,大少一脸严肃的开始宣布:“我们准备后天就要离开天津了,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开个会,安排一下天津的日程。”

    “大爷,咱们现在还有多少现银?”

    程大龙挠头:“风哥儿,这现银的事大爷没管,都是刘掌柜负责的。”

    刘有财赶紧汇报:“少爷,俺们从登州带来现银一万三千两,买院子花了三千五百两,少爷买那钟表花了二千七百五十两,这几天的其它费用约三百两,大约花费了六千五百五十两,现在应该还有现银三千四百五十两。”

    程风掰着指头估算了一下:“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刘叔和大富哥留下来帮助王掌柜先站稳脚跟,等到手里有了多余的银钱后,找这里的巡抚李大人,看能不能把海河入海口的荒地买下来,不要地好,只要地大,不要怕花钱。”

    程风从衣兜里,掏出两张名帖递给刘有财:“这是巡抚李邦华大人的名帖,你需要的时候带着这个名帖去找李大人家的管家。大体的事情我已经和李大人商量过了,你们只需要按照登州那边的方法来办理就行。”

    刘有财接过名帖,小心的放好:“少爷你放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有经验。”

    “第二,我看着海河上有不少的船厂,六月之后,估计天津这边的船厂的木材会大幅度的降价,甚至有可能低价出售船厂。

    如果有可能在东村码头附近看能不能买到一家船厂,如果没有船厂卖,也问一问他们造船的木材愿不愿意卖,可以的话,咱们买了送回老家去。”

    “第三,等天津这边稳定之后,刘叔你就安排人向外扩张,向北到唐山,遵化,迁西,迁安,滦州去买院子开铺子,重点放在遵化。向南走沧州,德州,济南,重点放在济南。”

    “小东家那遵化离边墙太近,很是不安全,让人担心会出事。”王掌柜有些害怕遵化那个地方 离长城墙太近了,随时都会有蒙古人进来抢劫。

    “没事,就因为那里是边城,咱们才需要把那生意做到那里去。”

    “如果那几个城市都开铺子的话,咱们还需要很多的掌柜,可是咱们没有这么多的掌柜,可怎么办。”王掌柜问。

    “不只是差掌柜,至少还要差庄园管事,但这些不是问题,咱们到哪里去开店就在当地请掌柜,买了哪里的庄园就雇哪里的庄丁做庄头。”

    这些事情程风早就想好了,反正都是临时人员,到了关键的时间点,换上自己人就行了。

    “少爷,咱们唐山德州都去了,为何不到京城去?天津离京城并不远。”刘有财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南北两头都想发展,就是不提,近在咫尺的北京城。

    大少摇摇头:“京城肯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去京城没有保护伞,保不了咱的生意平安,要等明年6月份以后,才能去京城。

    你们现在天津尽量和那巡抚李邦华打好关系,今后咱们去京城的时候,他应该能帮上大忙。”

    众人默默的看着程大少,都想从大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大少自然不是往深里说,只是看了大家一眼,继续安排:“第四,林丛虎带二十名护卫队留下来,在这里建立保镖队伍,招揽保镖的方向主要放在沧州。

    那里练武的人多,如果能找到一两个练八极拳比较好的,不管男女请他们到老家去当教师。”

    听到八极拳,林丛虎眼睛都亮了:“小东家你知道八极拳?”

    “当然知道了,本公子无所不知,就是招人的时候,你要把眼睛放亮一点,别招到假货。”

    听到程风这么一说,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林丛虎腼腆的一笑:“小东家放心,好歹要招一两百人,不可能都是假货吧,只要让他们互相切磋一下便知道真假,很简单的。”

    程风笑笑:“好了,以后的安排基本就是这些,剩余的细节你们自己补充。剩下的就是明天的事情,现在咱们手里还有三千四百两,先留下一千两以防不时之需。

    明天除了安排送小孩子去东村的人手,刘叔安排其余的的人到城里各处去采购棉花,砂糖,面碱,硝制好的牛皮,各种铁制农具和包装用纸。

    在两千两的范围内,能买尽量多买。让那些店家把商品送到运河码头去,再来咱家结账。”

    “少爷放心,这些事情明天会安排人手办理好的。”刘有财保证道。

    “另外就是我昨天收的那一家人,会和我们到山东去,他家在天津有处院子,下晚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两个护卫去年他家认路,等我们走了之后,他就拿出院子,咱们就拿来改造改造自己用。”

    “风哥儿说的就是那个残废人一家子?”程大龙问。

    “是啊,就是他家的,不过他家的房屋应该不大,具体情况等明天去他家的那两个护卫回来就知道了。

    如果有可能,把他家左右前后的房屋也买下来,价钱可以比市场价高些,能买到个三进院的地盘就可以给林丛虎他们开镖局用。”

    “这些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俺还不明白,那一家人,两个女人三个小孩,没有一个是能干活呢,就一老头,还残手残脚的,真不知道风哥儿为啥要收留他家。”对于程风收下那残废一家子的事,程大龙始终有些不太明白。

    程风嘿嘿一笑:“大爷,你这就以偏概全了。您老只是看见他手脚残疾,却没想过他是干什么的。一个在造纸作坊干了三十年的老匠人,他最大的本事不是在他那双手上,而是在他的脑袋里。

    咱们要的不是他自己动手干活,而是要他去教别人怎么干活。咱们去年就建好了造纸作坊,一直没有动手开工,就是因为我没时间教大家怎么造纸。

    现在有了这何老头,我就不用再操心造纸的事了,等咱们回去就把造作坊的事全交给何老头,让他来负责,咱们很快就能有自己的造纸作坊。

    咱们今后能不能在这个破世道安安稳稳的站稳脚跟,这何老头也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

    “哦,原来如此,懂了懂了。”一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造纸和自己的安全到底有啥关系,这小少爷的各种神操作也看不明白。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大老爷都在那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只要自己跟着点头就对了。

    事情基本上已经交代清楚了,大少看了看众人:“我要安排的事情基本安排完了,你们可有什么需要说,需要问的?”

    “少爷,那原来鞭炮作坊这三十多号人咋安排了?”刘有财,隐约记得少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到鞭炮作坊这些匠人和家属的去留问题。

    程风一拍脑门:“哎呀,我竟然把他们给忘了,他们管事的姓啥?”

    刘有财很是无奈:“少爷他们管事的姓秦。”

    “哦,姓秦是吧。那刘叔就转告了,秦管事,他们全部和我回山东去,还有他们做鞭炮的那些工具,还有剩下的纸张,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的来了一句:“他们可都是些宝贵的人才呀。”

    刘有财:“那俺就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大少又扫了一遍众人,众人摇头:“俺们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了。”

    看着大家都没了什么问题,大少也有些想睡觉了,伸了个懒腰:“那就这样吧,明天各就各位把该办的事办完,申时咱们离开到东庄码头去”。

    第二天清晨,整个院子除了程风,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等到大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院子里所有的小孩都已经走光了。就只剩下两丫头,刘有财,五名小护卫,家里已经连做饭的人都没有了。

    没办法了,大少只好带好一套送给李邦华的琉璃茶具套装,带着几人在路边小吃铺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赶着马车去了巡抚衙门,大少带着茶具套装拜访了李邦华,向李邦华辞行。

    李邦华收到程风的礼物,非常高兴,知道程风是来辞行的,便写了一封给袁可立的信,并一再强调,必须袁可立亲启,特别嘱咐大少不许偷看。大少自然是对天发誓,绝不偷看。

    从巡抚衙门出来,便直奔了运河码头。在码头上又遇见了刘大富,知道王掌柜去东村码头还未回来。

    大少便把刘有财留在了码头,自己带着刘大富,租了一条小画坊直奔东村码头。

    到达东村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但码头上还在人来人往的忙着装载货物。

    刘大富不敢让程风在码头上久待,直接带着人去了包下来的客栈。客栈里现在就住着何成贵一家,秦管事一群三十人,还有五十多个小孩没有上船。

    一直到太阳落山,码头上都还没有装完。大少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黑尽,大嫂都已经吃了晚饭,也没有见到程大龙几人返回客栈。

    程风实在是等不起了,就这样歪在桂英的怀里睡着了。睡梦中大少梦见自己的床晃来晃去的,感觉好像地震了。

    吓得大少惊叫起来:“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一边喊一边拼命的想从床上爬起来,可就是觉得自己的手脚怎么也使不上劲,大少急出了一头的汗。就在这时,空旷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少爷是不是想尿尿。”

    大少被这一声询问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我这是在哪?”

    “少爷,咱们在船上。”红玉一边把程风抱起来穿衣服一边回答。

    “啊,咱们已经到船上了,这是已经出发了吗?”

    “咱们早就走了,天刚鱼肚白的时候就出发了,这时候都不知走了多远,反正天津是看不见了。”

    大少精神一震,忙不迭的问那些小孩的情况:“那些小孩情况怎么样?可有人晕船?”

    “应该没有吧,我刚才在甲板上的时候看了好多小孩在那里看海呢,但是还没听说哪个小孩晕船。”

    程风等到红玉帮自己把衣服穿好,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穿上鞋就想往外跑:“走,咱们到甲板上去看看那些小朋友。”

    红玉一把拉住:“少爷你还没洗脸呢。”

    程风厚颜无耻的回了一句:“脸就不洗了,海上不洗脸还抗风些。”

    红玉哭笑不得,也不管大少愿不愿意抱起来就走,这洗不洗脸的事,可不能让少爷做主。

    3月中下旬的渤海,可算是风平浪静。寒冷的西北风若隐若现,温暖的东南风时有时无。吹得人懒洋洋的,船也懒洋洋的。

    大少爷站在驾驶舱里,看看船尾的海,又看看高挂的帆。帆是那么的有气无力。徐徐的微风根本就吹不起帆。

    船尾的海是平静的,蜗牛般的船速根本拉不起明显的航迹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船比较平稳,只有轻微的摇晃,摇晃幅度就如同幼年时的摇篮一般轻柔。

    看着远远的海岸线,大少只要觉得这船压根就没有行驶,十几分钟前看的参照点,十几分钟之后都还没有过去。

    大少心里难过了,照这样的速度,想飘到登州去,怕不得漂半年。

    程风幸幸然走出驾驶舱,来到了甲板上,看着平如镜子一般的海面,蓝如宝石的天空里一点白色的点缀都没有,脸上感受着那温柔得不行的东西南北风。

    大少是无比的怀念那螺旋桨,哪怕没有机械动力,就算是用脚蹬的螺旋桨,也比这兮兮微风吹拂下的航速要快很多吧。

    船队就这样在平静的海面上静静的航行着,走了整整一天,老天爷都不给一点像样的风,大少再着急也没什么用,一直到下午的时候,船队才慢慢悠悠的驶进了一个海湾深处停泊下来。

    程风让红玉拿来罗盘,测定了方向之后,看着呈U字型弯曲的海湾,还有向东北方向延伸的海岸线。

    感觉得这里应该就是后世的东营,黄河故道老入海口附近,船队天不亮就从天津出发,跑了一天也才跑到东营地界,要是照这种速度,怕是没有个四五天也到不了登州。

    好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东南风慢慢的大了起来,而且随着船行航向的改变,船和风的方向角变大,船速明显的快了起来。

    终于看到船尾有航线迹了,船头有些许浪花,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又过去了一天。当船舶再次找了一个港湾停泊的时候,大少的心神都累得不行了。

    就这样慢慢悠悠的,又过了两天。在第三天的中午,大少终于在海面上发现了帆影。随着帆影的逐步靠近,船的身形越来越大,终于看清了来船是登州水师巡逻快船。

    大少终于松了一口气。看见了登州的巡逻船,说明离登州不远了,登州水营的这些懒惰鬼们,没事不会跑得太远。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码头。程风看了一下放在驾驶舱里的台钟,台钟显示时间为三点十一分,大少翘起拇指,估算了一下船到码头的距离,大概还有二十公里左右。

    等到船最后到达登州码头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五点。二十公里的距离,竟然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少都想哭了。

    去的时候用了三天的时间,回来竟然用了整整五天,这大海上行船,完全的风平浪静也是不行了。在海上漂了五天,身心疲惫的大少再一次踏上了陆地,两条腿都有些飘飘然。

    安排船工们把小孩放到岸上来,活动活动手脚。程大龙程风几人带着剩余的十名护卫以及二十名水手在码头上租了三辆马车回了登州城。

    回到登州,程风也没有回登州的住所,只是让程大龙回去之后通知那教书的三姐妹到家里来等着,晚上他要和他们谈话。然后便分了手,直接就让马车把自己送到了登州巡抚衙门。

    到达衙门口的时候,时间大约也就不到六点,袁可立家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当程风带着桂英与红玉出现在巡抚衙门口,守门的兵丁看见了这位财神爷,早就笑得两个眼睛都已经看不见。

    大少一人给了一块碎银子,也不用他俩通报,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巡抚衙门后院。

    这人还没到后院大门呢,大少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师娘,师娘,您乖乖的小徒弟回来了。”

    正在巡抚后院值守的丫鬟看见是小胖子程风,马上跑进内院去通报:“老爷,夫人,程小少爷回来了。”

    正准备吃饭的袁可立夫妇,听到外面丫鬟的通报,又听见外面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师娘。

    袁可立心里有些酸,这臭小子进门不先喊师傅,先喊师娘,等老夫有机会,一定把你小子好好收拾收拾。

    宋氏看着自家相公的那块扭得出半斤水的老脸,微笑着说:“行了,你也别黑着个脸,小孩子嘛,总觉得师娘比师傅要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毕竟师娘也是娘不是。”

    袁可立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这小子计较了,这个时候过来,估计是刚下船就过来了,算这小子有良心,还知道回来先拜老师。”

    程风小跑到堂屋前,正准备翻身爬过门槛,身后已经有人伸手把自己抱起,送进了堂屋。

    刚进屋,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大门外就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滚进来。”

    同时另一个温软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乖宝莫跑这么快,小心摔跤。”

    大少兴高采烈的跑到宋氏面前,吧唧一声跪下,纳头便拜:“师娘好,徒儿给你磕头了。”

    看见程风进门先给自家夫人磕头,袁可立气不打一处来,带着酸溜溜的语气骂道:“你小子可以呀,进门先给你师娘磕头,眼里还有老师吗?”

    程风转了个身位对着袁可立,叩头下拜:“学生程风程虚谷给老师请安,学生从天津回来了。”

    袁可立虎着脸道:“起来吧,别人那装模作样的跪着了,进门不先拜老师,反而先拜师娘,真是该打。”

    程风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师莫要生气,主要是师娘说的话,暖徒儿的心啊,自然要先给师娘磕头了。”

    宋氏拉过程风,帮程风拍掉了膝盖上的灰,顺手把小人儿抱起坐在腿上,一脸慈祥的说道:“别听你老师的,他就是吃醋,见不得咱娘俩好。乖宝可吃饭了?”

    面对吃饭的问题,程风哪里会客气:“还没吃呢,刚下船就到老师这里来了。”

    宋氏看看袁可立:“老爷,孩子还没吃饭呢,要不咱先吃饭,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吃过晚饭,下人们收了碗筷,丫鬟们端上了茶水,袁可立这才问起了程风:“看你今天是高兴的样子,天津之行应该很顺利,你想要的良种可都得到了?”

    大少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回老师话,全都得到了,还不是一两种而有七种,以后有希望了。”

    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两封信递给袁可立:“老师,这是徐光启大人和天津巡抚李邦华大人给你的信。”

    袁可立好奇,拿起书信问程风:“你怎么会遇见李邦华?到天津后还专门去拜访过他?”

    “没有专门去拜访,事情是这样的……”程风把在天津收流民,引起官府注意的事情和袁可立说了个清清楚楚,袁可立这才放下心来,认真的看起了书信。

    等把两封书信全都看完,袁可立的脸色很明显的不是那么好看:“虚谷你在天津拜见李邦华的时候可听他说了些什么?”

    “李大人当天只是问了收留流民的情况,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这封信还是我离开天津前去向他告别的时候现写给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袁可立陷入了沉思,现场的气氛有些低的吓人。程风也不敢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的在旁边陪着。

    过了良久,袁可立才抬起头来看着程风的小脸,好像程风的脸上长了花一样,看到程风心里直发毛。

    可程风也不知道那书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老师看了之后行为这么奇怪,就这样盯着自己看是几个意思?

    程风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倒霉被老师揍屁股,只得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两位大人信里写的什么?”

    袁可立并没有回答程风的询问,盯着程风看了半天才缓缓的开口:“虚谷,你父亲是成山卫的百户是吧?”

    “是啊,我父亲是百户,我大伯是千户。”程大少不知道老师问这些要干什么,只是老实回答。

    “这样的,登州营有一个守备职位现在没有人,你回家问问你父亲有没有兴趣到登州营去当个守备?”

    程风眼珠子一转,还有这好事,不花钱升官:“老师,这守备是几品官?主要是干什么的?”

    “五品军职,专门负责登州营钱粮管理的。”

    负责军队钱粮的,这是一个容易掉脑袋的肥差,但程二虎肯定干不了,大少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老师,我父亲是个老实人,这种岗位他要是去干了,估计会被别人吃的渣都不剩,以后还很有可能被别人坑得掉了脑袋,这不适合他。

    看能不能这样,在我家隔壁还有一个千户所叫寻山后千户所,听说那个千户所基本上就剩两个千户几个百户,还都住在县城里,丁户都已经逃光了,千所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老师把那个寻山后千户所的千户调来当守备,把我父亲调去寻山所当千户,这样寻山所的那几万亩荒地,学生就可以利用起来,今后能多安置一些流民。”

    袁可立吃惊的看着程风:“你说的那寻山所,老夫知道,那士地全是那种沙土,贫瘠得不行,你竟然想让你父亲到寻山所去做千户。”

    程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以前肯定不愿意,现在不是有良种了吗,里面有好几种粮食是不怕沙地的。”

    袁可立点点头:“是的,你现在找到了良种,那沙地应该是能养活一些人了,可是你哪里还有流民可以收留?”

    “老师忘了,我在天津收了四五百个小孩,那些小孩的家长肯定会到文登找孩子,只要他们能从天津走到文登来,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肯定会和沿途城市的那些流民有所交集。

    只要和沿途的流民有交集,那跟来的流民肯定不止天津的,那些沿途的流民说不定也会跟着来,那样寻山所的人口一下就能暴涨起来。”

    袁可立看着眼前这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徒弟,他的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只把人家小孩收留走,就会让大人找上门来,自己只需要花费一些收养小孩的钱,就能得到大批的成人。

    这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个小奶娃娃能想得出来的事情。袁可立觉得自家这个关门弟子可能有妖气,这小小的年纪实在是太早慧了。

    袁可立心里有些担忧,这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怕是会用脑过度很难成年。

    “呸呸呸。”袁可立拍了拍自己脑袋,胡思乱想想什么呢,哪有老师这样咒自己学生的,心里有些内疚,微笑着摸了摸程风的脑袋:“你说的这事情,如能对百姓有利,能让那些流民有个落脚之地,那就帮了朝廷的大忙了,容为师考虑考虑。”

    晚上回到家里,大少询问起登州的生意,朱掌柜很是兴奋:“小东家搞的这琉璃片深受当地大户们的喜爱,你们去天津这些天,生意好的不得了。

    上次带来的都卖出去了一半,现在正在排队安装。安装的时间都排到一月之后去。

    就连隔壁福山县的富户都来了好几家订货的。如果不抓紧时间送来的话,估计再有半月就断货了。”

    听说这登州的生意很好,程风非常的满意:“那咱们现在有了多少现银?多少粮食?”

    朱掌柜拿过账簿递给程风:“东家请看,就这十几天的买卖就达到了三万多两,还有粮食四百多石,咱们院子都已经装不下了。还租了隔壁家的一个小院子做仓库。”

    “明天安排人把这些粮食全送到码头装船。还有咱们收留的那一百多小孩,明天让他们一并上船,咱们带回学校去。对了,有没有打听到合适的庄子要卖的?”

    “前几天倒是听伢行的说在咱们府城南门外十里有一个庄子要卖,小的也去看过,叫什么卧虎山,山高林密的还是座石头山,风景还是很不错。

    庄子就在那卧虎山脚下,背山面北,山上有两条小溪流下,水量还不小,那卧虎山上还有一个座小院子,是个休闲很不错的地方,面积也挺大,足有十五顷地,就是那地方吧,地少石头多种地真不行。

    听说那个庄子原来是干过什么买卖的,后来说是买卖不好也没干了,那庄子都卖了好几年了,因为地少石头多,不能种地也卖不出去。”

    足足有十五顷地,背面还靠着一个石头山,山上还有树林有溪水。程风有些心动了:“那庄子要卖多少钱?”

    “听到伢行的人说他家要三万两。”

    “三万两?他家是要抢人啊,一共才十五顷,还是地少石头多的下下等旱地,一亩能卖到八两就不得了,他家还想卖二十两上等田地的价格,这是想钱想疯了吧。”听说就这么一块破地要价三万两,程风一蹦八尺高。

    “不是小东家,你别蹦啊,三万两不只是这十五顷地的价格,也包括那座占地十亩的庄子,以及背后的那个卧虎山在内。”朱掌柜赶忙的解释,再不说清楚,这小东家能把屋顶给顶个洞。

    “算了,就算带着那座山也不值三万两,慢慢寻找吧,不着急。反正这种破地他们也卖不出去,等等再说。”

    大少其实是想去看一看的,那地方依山傍水的,还是地少石头多,定然是风景不错,建个休闲山庄肯定好的不行。

    但是又一想,那地方距离登州府也才十里地。等到将来那孔有德造反的时候,还不被抢的一干二净啊。

    打消了去看山庄的念头,第二天的中午所有的粮食,小孩和那三名老师全都上了船,船队再一次起锚,奔向了下一个目标宁海洲。船队在吹着东西南北风的海面上,晃晃悠悠的航行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到达了养马岛。

    大少对这养马岛才是真正的是有目的的,马上鸣笛让其他三条船先靠码头,自己这条船开始围着养马岛行驶,并叫桅杆上的观察手,注意观察养马岛上的情况。

    嗯,改装过的鸟船速度要比福船快一些,但也快得有限,围着养马岛转了一圈,天都已经快黑下来了。

    经过一圈的观察,瞭望手并没有发现养马岛上有人迹。得到养马岛上确实没有人的消息,大少心花怒放的进了自家船厂的码头。

    码头上,杜祖恩等人早,已经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听到程风的人下了船,在杜祖恩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船厂,现在的船厂人已经很多了。

    这天夜里,程大龙程风听取了船厂这半个月的工作汇报。首先是全厂招募的帮工已经招到七十多人,虽然离满员还有点远,但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而且这七十多人都是以前在船厂干过的熟手。

    水手也招到了招来了三十多人,只是三十多人,勉强只能开启两条船,无风的时候想使用桨手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会游水的人并不是很多。

    还有邓璞玉招的护卫,倒是轻轻松松的招满了二百人,正在训练之中。

    里里外外一共招了三百来人,牵连到的家庭也近二百多家。有很多还是以前的流民。那些没被招到的流民已经跟着程二虎去文登县了。

    而且宋掌柜正在和宁海洲的白家合伙做琉璃的生意,虽然现在还没有开业,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打听了,估计开业的时候生意应该很不错

    大少对这些工作干的挺满意,肚子嗯嗯,见小东家非常的开心,便想提出来让船厂里的这两条船下水试航:“大东家,小东家,现在船厂的这两条船,我们已经维修的差不多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下水试试了?”

    程大龙不知道这船何时下水合适,便看一下看程风。程风心里早有想法:“杜师傅,这两条船先别下水,明天你们几个大师傅全部跟我们到成山卫去。

    我们到了那里,再从那边派两个师傅过来帮助这边的师傅们对这两条船进行改装。

    你们和我一起到那边去,和那边的师傅一起研究新的船型,现在的福船和鸟船先不用造了。”

    杜祖恩,杜祖德,杜祖铭叁兄弟站起身来:“全凭东家安排,我们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上船。”听说东家研究新的船型,杜家兄弟几个没一个不兴奋好奇的。

    次日清晨,宁海洲船厂的大师傅们全都上了船,团队再次起锚,下一个目标便是成山头马兰湾船厂。宁海船厂的师傅们在蒙大师的陪同下,第一次看见装了琉璃的舷窗和那新式的飞翼帆。

    第一次看到了船上的通风道和传音筒。第一次知道了咋天听到的怪叫声叫汽笛,更是第一次看见了只需要一个人就可操纵船舵的驾驶台,行船之余还能喝到茶水。

    以及站在驾驶台里一览无遗的视线,比以前被闷在船舱里搬那长长的舵杆,感觉实在好的太多了。

    船上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让宁海船厂的这些师傅们兴奋不已,老天爷好像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显摆,自从离开了宁海州,海风便再也没有变过,迎面而来的东南风刮的呼呼的。

    船队在这呼呼的顶头风中开始了之字形航行,行走的时间至少增加了一倍。

    好在中国式的船帆,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一面帆借八面风,虽然风向顶头,但船的速度明显比头两天微风的时候要快了很多。

    特别是这条改装的飞翼帆,在逆风中展现出了优异的气动性,航行的速度竟然不比顺风慢多少。这直接把宁海船厂的这些师傅们惊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没有想到这奇怪的帆竟然在逆风之中能有这般好的效果,船的航行角度竟然是非常小的。

    好像这船头只要稍稍偏离一下风向,只让船帆和风向拉成直线,船的速度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迎着风也能跑的呼呼的,这操帆的方式方法和传统的帆完全不一样,让船帆与风向平行,这个传统帆中是不可能的。

    经过了一天半的航行,船队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