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时的文登县衙,张捕头正带着一群衙役在衙门口东倒西歪的晒着太阳。就看见那辆一年多没有见的四轮马车奔着县衙而来。
张捕头招呼了一下自己的手下:“哥几个看看,那是不是程小公子的马车?”
几个正懒懒散散晒着太阳的捕快听了张捕头的询问,纷纷转头看向来路的方向。只朝那方向看了一眼,一群人便眉开眼笑:“老大没错,那就是程小公子的马车,他那独一无二四个轮子的马车没人有。只是程小公子这次出门的派头好像有些大,那旁边跟着的全是他的保镖?”
张捕头,看着马车两边各跟着五个小年轻,手里都拿着齐眉哨棍,点点头:“定是程小公子的保镖没错。”
马车停到县衙门口,程风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抬头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张捕头,那小脸马上笑容满面:“张伯伯新年好!大半年没见你可想我。”
张捕头也是满脸推笑:“俺说今天早上起来怎么就听着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原来是程小公子来了。这半年没见,程小公子又长个了。今个咱们县丞大人还念叨着程小公子,果然您就来了。”
程风呵呵微笑:“就知道县丞大人会想我,我这不就来了吗,张伯伯,县丞大人可在衙里?”
“在的,在的,这时候应该午休起来了。要不俺带你进去。”
程风伸手示意了一下,红玉早有准备,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了程风。程风接过银子放到了张捕头手里:“谢谢张伯伯,这天寒地冻的大家辛苦。一点小意思,请各位叔叔伯伯们买壶热酒喝暖暖身子。”
众衙役看着那一大锭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就知道程小公子来了有好事,一个个的点头哈腰,纷纷称谢。张捕头接过银子笑呵呵的:“谢谢程小公子赏酒喝,俺给小公子引路,去见见县丞大人。”
文登县县丞方履素正在值房里百无聊赖喝着茶。看见张捕头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一见到那个明显长了一头的小孩,方履素心里暗喜,表面上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只是坐那里静静喝茶。
程风走进方履素的值房,就看见县丞大人正坐那里喝茶,身后的壁上挂着一幅字画。上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大字。程风心里暗笑,一张小脸都笑成了月牙,上前就对方履素行礼:“方大人新年好,小子程知秋给你行礼啦。”
方履素装模作样的抬起头,一脸的慈祥:“哎哟,老夫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走错了路,跑到衙门来了,这仔细看感情是程小公子。”
“本来春节前小子就想来县城给方大人拜年的,可是天气实在太冷,家里又没人陪伴,小子年纪又小,没敢出得这远门。这看着天气变暖了,小子赶紧跑县城来给方大人拜个晚年。”
方履素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小子嘴巴甜,你一说话老夫就爱听,来来来,坐老夫身边喝口茶暖暖。”
程风看看站在旁边的张捕头,张捕头何许人也,能在衙门混饭吃的那是一般的人吗?一看程小公子的眼神,便知道下面的话自己是不能听了,需要赶紧的离开。
便拱手朝方履素行了一礼:“方大人,程小公子,小人要去巡街,就不在这里打扰二位雅兴,小的告辞。”
方履素放下手里茶杯,对张捕头挥挥手,张捕头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值房。
看着张捕头走远,程风这才爬到方履素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下。方履素拿出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到了程风的面前:“小孩子不能喝茶,这就当是个汤婆子,抱着暖暖手。你小子来找老夫,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给老夫拜年,现在这里没别人了,有什么事说吧。”
程风跪坐在椅子上,整个小身板都半扒在桌子上面,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满脸堆着天真无邪的笑:“主要还是来给方大人拜年,其次也就是有点小事,家父让小子先来同方大人商议商议,听听方大人的意见。”
听说有事情要商量,方履素一下子来了兴趣:“你父亲有啥事要同老夫商量,说来听听,老夫给你们谋划谋划。”
“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家能搞到上好的泰西琉璃,这回又搞到了一批琉璃片儿,这玩意安装在窗户上又挡风雨又不挡阳光,窗户上装上几片,整个屋子都亮堂。本来想着咱们两家继续合作买卖这琉璃片的生意。
可这东西不比琉璃器皿可以拿到外面去卖,这东西只能在我们当地销给那些富户。这样一来,当地人就会知道这琉璃是谁卖的。娘亲觉得吧,这不同于咱们干的琉璃器皿生意,大人并不在本地买卖。在加上买卖时间也不长,暂时还没人知道。
可在文登县城,官不止大人一位,商不止小子一家。那些人谁家背后没有一个靠山后台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俩家的生意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知道,咱们两家吃独食,可能会引起别人觊觎给咱们带来麻烦。”
方履素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有些阴沉起来:“听程小公子的意思,你娘亲是不是有点别的什么想法?”
见方老头听到这里就变了脸色,程风知道这老头平时耍威风耍惯了,以前只顾着赚钱,根本没把当地这些官僚放在眼里,就没有想过树大招风的问题。
程风瞪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小眼睛看着方履素:“娘亲是这样说的,这琉璃片的生意咱们两家不单独做。娘亲建议把咱们县衙的几位大人一起拉进来合伙。比如李大人,徐大人,要是能带上县令大人和守备大人以及文登营的将军大人更好,这样大家一起有钱赚,我们不就安全了吗。”
方履素听了程风的话,捊着胡须顿了半晌:“你母亲非常人也,能想得这么深远,能想到这合伙赚钱的主意。李大人,徐大人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现在守备之位空缺也没问题。就是有两位大人怕是有些麻烦。一是县令大人,毕竟他刚到任半年,还没摸清他的脾性如何。万一操作失当,引得县令大人不快,怕是会引火上身。另一位就是文登营的朱大人,此人是武将,野蛮又贪财,就怕他心黑,不好打典。”
程大少两只小眼睛里充满着崇拜:“大人真的好厉害,每个人都能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人说的非常有道理。只是吧,小子觉得事情总是要试一试才能知道成不成不是。试过了确实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方履素自己觉得这话也对,不试试怎知道成不成:“你母亲定是给你交代有个章程,要不你先说来听听,老夫也好筹划筹划。”
“其实娘亲也没有说什么章程,只说请几位大人帮忙镇镇场子。也不用几位大人出本金,只需要挂个名号,每位大人得纯利润的一成,大人觉得可行?”
方履素想了想:“如果说我们三位再加上朱大人和县令大人都愿意入股,五个人合伙,那你家不得让出五成的利来。”
“只要几位大人愿意照着小子家的生意,让出五成利来也是愿意的。”
“这个事情非同小可,老夫要和那几位大人商议商议才敢定夺,这事不能急。要不老夫先引见你去拜访拜访县尊大人,这位县尊大人知道了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程小公子说的,感到非常的震惊,对小公子很是有些兴趣。”
“小子年前就听说县里来了新的县尊,一直没有机会上门拜访,今日有劳县丞大人亲自引荐,小子正求之不得。”
于是方履素便带着程风,来到了县令解啓衷的值房,亲自向县令引见本县的神童程风程小公子。
程风跟着方履素进了解啓衷值房,抬头便看见正面墙壁上,也同方履素的值房一样挂着行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字画。这幅字画比方履素值房挂的书法造诣更高,应该是解县令的亲笔。
说起来古代的官员真的是闲的没事干。又不用开会,又不用下乡调研,也不用做什么报告,更不用去考虑老百姓能不能吃得饱饭。
不是杀人放火的事,也没人敢随便到衙门打官司。当官的一年到头,除了安排几个收税的下乡收点税款,其他的就没什么屁事可做。
刚才去方履素的值房,方履素在喝茶。现在来解啓衷的值房,解啓衷也在喝茶。好像每天上班,除了喝茶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文登县新任县令解啓衷,正在自己值房美滋滋的品着茶。就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老头子微微抬起头来,只淡淡的唤了一句:“进来说话。”
便见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县丞方履素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样子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装得非常精致的小盒子。
方履素推开房门,满脸微笑的朝解啓衷打招呼:“解大人忙着呢。下官给你引荐一个人。”又把程风向前引了引:“程小公子,这就是咱们县的县令大人,赶紧拜见拜见。”
看着坐在茶桌前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程风仗着自己穿的跟个皮球似的。厚棉衣,厚棉裤,厚得不行,根本不在乎地下的石板地面有多硬,只把自己手里的礼盒往茶桌上一放,咣当一声跪下纳头便拜。
嘴里的吉祥话不停往外蹦:“小子程知秋给县令大人拜个晚年,祝大人在新的一年里紫气东来,步步高升。顺风顺水,官运亨通。”
看着小孩哐哐哐的给自己磕了三个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的全是拜年的词。解啓衷是一头的雾水,满脸的懵逼。
这年都过了快两月了,竟然还有人给自己拜年,这可怎么办?自己也没带钱啊,可是人家小孩头都磕了,也不能不给压岁钱吧。
解啓衷把自己身上摸了一遍,除了腰上的一块玉佩,也没带其他东西。压岁钱又不能不发,一狠心一咬牙还是把玉佩解了下来。
看着自己手里的这块玉佩,价值好几十两银子,虽然舍不得,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舍不得也得给。
算了,几十两的玉佩贵是贵重了点,但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给就给了吧。忍着心痛咬咬牙,伸手把程风从地上抱了起来,把手里的玉佩放到程风的手里。
又怕程风手小抓不稳把玉给碎了,还把程风的手指捏了捏,确认已经抓紧才松开了手:“小哥儿真会说话,又机灵又可爱,胖嘟嘟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爷爷也没啥给你的,就给你这块玉佩拿着玩吧。”
程风手里抓着解啓衷给的玉佩,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长者赐不可辞,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放进了自己罩衣前面的小口袋里。
并把放在茶桌上的礼盒又捧了起来,递给了解啓衷:“谢谢县尊大人给的礼物,这是小子给县令大人的新年礼物,都是家里的特产,大人请莫嫌弃。”
解啓衷接过小孩递给自己的礼盒,感觉礼盒有点分量,想着小孩送的东西也会不是什么金贵货,也没细想,就随手又放在了茶桌上:“方大人请坐,一起喝喝茶,这大冷的天,竟然还把自家侄子带出来吹凉风,也不怕把他冻风寒了。”
方履素把程风抱起放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也在解啓衷的下手坐了,满脸微笑的对解啓衷解释:“解大人误会了,这位可不是下官子侄,他就是帮助咱们县解决了流民问题的程小公子。”
听闻是帮助县衙解决流民问题的程小公子,解啟衷来了兴趣,开始认真的观察起面前这个胖嘟嘟的小孩了:“你就是那个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叫程风的小孩?”
程风点点头:“应该算是吧,当时那种环境比较特殊,又在方大人的言语引导下,才随心而发说了这么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平时定也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看着跪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小胖孩子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眼睛里透着的聪慧与灵动,让自己心绪万千:这么小的一个娃娃,就有如此的灵动。言语之间也有急智,哪里像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就是十来岁的大娃娃,也未必有这种本事,如此聪明伶俐的好苗子,要是好好的培养,长大了定也是个栋梁之材。
“程小公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胸襟,长大了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知不程小公子这次来县城是有何要事?”
“回县尊大人的话,小子这次是专程来拜见献尊大人与方大人,顺路陪家父去一趟登州,再从登州去天津。”
听说程风要去天津,两个老头都觉得有些好奇,这么小的毛孩子跑天津去干啥?解啓衷也是说话说顺了口,顺着程风的话头便问:“程小公主,这是到天津有事要办吗?”
程风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眼里充满着期待:“不瞒两位大人,我娘亲听说天津有一位姓徐的大人,手里有好多的可以高产的粮食,我娘亲让家父带着我去找找那位大人,从他那里买一些种子。”
解啓衷很是奇怪,看程小公子这穿着,也不像是家里缺吃穿的人啊,怎么会想着让个小孩子不远千里到天津去找那徐光启买种子:“程小公子说的这姓徐的大人老夫知道,他叫徐光启。只是老夫和他并不认识。
但是咱们巡抚袁大人与他熟识,老夫上任的时候也到登州府去拜见过袁大人,与巡府大人也算有一面之缘。老夫给你写个拜帖,你去登州时拿老夫的拜帖拜访一下巡府大人,看袁大人能不能给你指点一二。
只是老夫有些奇怪,看程小公子,你家里应该不是缺衣少食的,咋想着跑这么远去找这什么高产粮,徐大人种植的那些作物老夫也有幸尝试过,那种叫玉蜀黍的,口感极差,那叫番薯和土豆的口感倒是不错,可是不耐储存,一到冬天基本烂完,虽然高产却没有人喜欢。
听说这徐大人推广这些作物也有二三十年,不见一点成效。据说皇宫里一直都有在种,朝廷也曾大力推广过几次,可惜最终连配发下去种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后不了了之。”
“唉!”乘风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娘亲说过这事的原因,有土地的人又不用上税,自己家的地种的粮食,自己都吃不完,粮食高不高产并不影响自己。
手里没有土地或者有少量土地的人倒是想种,可种了又能怎么办?卖不出去赚不了钱,没钱就上不了税交不了租。
上不了税交不了租,就得去坐牢,人都去坐牢了,那卖不出的粮食最终还是全部烂掉,那还不如不种。有些事情总是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恶性循环。”
“既然程小公子知道这种弊端,那你家为何还要去找这种种子?”方履素也不理解起来。
“我娘亲是这么说的,我们家把这高产东西找来让那些地少的农民去种,种出来后我家出钱收购,让他们有钱交税。
我家再把这些东西做成其他的物品,这样他们就可以有饭吃,家里也不会亏本,还能多一些产业。”
“你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处处能为百姓着想,当为我等表率。这等积善之事,老夫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会尽量的帮忙。老夫在给袁巡府写一封书信说明此事,想那袁巡府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定会支持此等积善救民之举。”
“能得大人书信相助,定然能事半功倍,谢谢大人相助之恩,小子还得再给大人磕一个。”说着又要从桌子上爬起来磕头。解啓衷赶紧伸手把这小子摁住:“好好扒着别乱动,这么高的地小心摔着。你娃娃好好的坐稳些。老夫这就给你书信一封。”
方履素牵着程风从解啓衷的值房出来,程风是心花怒放,这年拜得收获满满,自己的罩衣口袋里除了那块玉佩还多了一张解啟衷的拜帖,一封亲笔书信。
这可是有机会敲开袁可立大门的敲门砖。这种意料之外的收获,怎不让大少心情愉悦,若不是环境不对路,不敢在衙门里放肆,大少都想高歌一曲好运来。
招呼等在衙役值房的桂英与红玉,带着礼物又去了徐登名,李复初处拜了一圈,都送出了礼物,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文登县衙。当晚,大少把同方履素的交谈内容详细同老爹交代清楚,以后的事就是自己老爹的工作,路都帮自己老爹铺平了,要是还能把事办砸,那可真说不过去。
方履素带着程风离开了,解啓衷静静的喝着茶,心里一直在想着程小公子母亲所说的那些话语,默默品味其中的深意,越是品味越是感觉见解非凡,心里感慨万千。
眼神不经意的又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小礼盒,心中突然产生想看看礼物的冲动,这小孩送的礼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解啓哀把茶桌上的那礼盒划到面前,小心翼翼的解开礼盒上的绳结,退出盒盖上的插针,慢慢的打开盒盖,礼盒里的物件被缓缓展示出来。
那是一件带着盖子和杯把的琉璃杯,杯体晶莹剔透,如水一样透明的杯体带着一点淡淡的蓝,整件物品没有一点瑕疵。万般小心的把茶杯端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
解啓衷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这礼物价值不菲啊,亏得自己还觉得送人几十两价值的玉佩感觉心肝疼。看看人家送的东西,价值几百上千两的物件,说送就送,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么贵重的物件,人家里竟然能让一个小孩当拜年礼随便送人。可见这家人有没有把这种东西当成宝,解啓衷开始对程小公子家是做什么生意产生了浓厚兴趣。
次日,几位掌柜开始布置前院的铺面,程二虎带着刘大富去了珍宝楼。几位掌柜的学徒带着从当地请来的几个做木工的工匠,正在用程家院子自家的门窗练手,学习如何更换琉璃窗。
大少带了桂英与红玉,来福,来运带路,又把座文登城逛了个遍,两家书铺也去翻了翻,可惜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就剩启蒙读物三百千,并没有发现技术类杂书。
大少只是把这两家书铺里的各种纸张扫荡个空,满满的装了一牛车,让书铺小二把纸张送回自己家里去。小二脑袋都是嗡嗡的,自己在书铺里干了这么多年,就见过两个人买纸论车买的,奇怪的是两个买家都是小孩。
书铺里是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了,程风想起了那家铁匠铺子,兴冲冲的带着几个人到了铁匠铺,自以为一年多没来,铁匠铺肯定又打造了很多的兵器。
结果一看也就六七把单刀,十几只枪头,墙上还是只挂着两张弓。似乎是铁匠铺卖弓最多只能卖两张一样。
程风很是无奈,没想到一年多时间铁匠铺就打了这么几把破刀。可能咋办?蚂蚱腿再小也是肉,想着那群手拿齐眉短棍的新手保镖,程大少就担忧,这刀枪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好,小手一挥,价都懒得问:“老板你这些刀枪弓箭,我全要了,老板给我打包好,一共需要多少钱。”
原以为老板会非常高兴的,赶紧打包收钱。不像铁匠铺老板看了这小毛孩一眼,一脸的不耐烦,直接挥手赶人:“去、去、去,小屁孩买什么刀枪,知不知道这是真家伙,买回去你爹娘还不打死你。”
这老板凶神恶煞的赶人,桂花和红玉不干了:“你这老板会不会做生意,哪有生意上门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再说了,我们家少爷说要买的东西,那肯定是要买的。你只管收钱就行了,还管着我家少爷会不会挨打。”
铁匠师傅也是寸步不让:“小妮子你可看清了,俺这里卖的是刀枪不是糖果……”
双方正争论不休,程风斜眼看见了大街上,正巡街过来的一队衙役,几人还都很面熟,应该都是见过的。这下好了来帮手了,赶紧制止了,两个丫头的争论:“你们先别争了,这才多大点事,吵得翻天覆地的。铁匠师傅你先等待,我马上叫大人来帮忙处理这事。”
铁匠听着小孩说要叫大人来处理,自然也就住了嘴,就等着小孩叫大人。
程风小跑几步来到大门口,看着马上就要巡逻过去的衙役大喊:“几位衙役叔叔等一下。”
几个衙役正在街上走得半死不活的,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奶声奶气的喊,衙役叔叔等一下。心中一惊,这是要出惊天大案啊,有人当街绑小孩?众衙役纷纷拔刀转身大喊:“大胆贼人,竟敢当街绑小孩……”
可转身一看,人呢?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一个。众衙役心里直打鼓,这贼人好生的厉害,只一转身便没了身影,难道是遇见了飞贼也不成?
几人正提着刀东张西望的寻找人影,又听到了奶声奶气的声音:“衙役叔叔我在这里。”
这回听清楚了声音发出的方向,众衙役循着声音一看:哎呦喂,站铁匠铺门口的那不是财神爷程小公子吗!咋跑铁匠铺里玩去了?那铁匠铺里又是刀又是枪有啥好玩的,万一伤了可咋办?
几位衙役赶紧收了腰刀,小跑着来到铁匠铺门口:“哎哟喂,俺的程小公子哎,你咋玩到铁匠铺来了,这里多危险,又刀又枪的伤着了你可怎么办。”
程风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没事,我是来这里买东西的,可是铁匠铺的老板不卖给我。几位衙役叔叔来给我证明一下我不是坏人。”
众衙役一听还有这事,有人买东西还不卖,这铁匠铺的老板不是傻?赶紧进去说道说道,带头的衙役一步跨进铁匠铺:“俺说张铁匠,程小公子来你这里买东西,是给你面子,你咋还不卖呢。”
铁匠一见这小公子竟然还认识这么些衙役,也只能苦着脸回答:“徐头,不是小人不卖,是这刀枪不能卖给小孩玩,万一他拿去伤了人怎么办。”
姓徐的衙役双眼一瞪:“什么怎么办?程小公子买什么你买什么就是了,咋这么啰嗦……等等……你说啥?刀枪?”姓徐的衙役惊讶的低头看了看程风:“程小公子你买刀枪干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刀枪那东西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小孩子应该去买鞭炮,买糖果才对,要不咱换个吃的买。”
“哎呀,徐叔叔你可误会了,我不是要买刀枪自己玩,你也看见了我家的保镖一个个持手空拳的,就拿着一条破木棍,我觉得不安全,想给他们买些刀枪防身。可是铁匠师傅他不卖给我,我想让你们来帮我说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是程小公子要自己玩,是给家丁买装备,那这个可以有。程小公子这么有钱,还喜欢到处乱跑,家丁就拿着条木棍,是有些让人不放心。”
知道了,程小公子买刀枪的缘由,徐捕快放下心来:“张铁匠只管卖来,程小公子可不是坏人。公子要买啥你就卖给他,他可是县太爷的座上宾,有啥事县太爷给你兜着就是。”
见除捕快都这么说了,张铁匠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徐头都这么说了,小人再不卖就是小人不懂事,小公子稍等,马上给你包起来。”
“那就麻烦你包好之后送到我家去,我家住在北大街程宅。家里铺面门头正在搞装修,去了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家,多少钱到那里去找他们要账,就说是公子我买的。”
又从种花桂英手里要了一两银子递给徐捕快:“谢谢叔叔们给我作证,这点小意思请叔叔们喝壸热酒暖暖身,这寒天冻地的你们可真辛苦。”
离开了铁匠铺,几人又开始漫无目的的瞎逛,可是这天气还很寒冷,多数人不愿出门,城里逛街的人也少的可怜。几人逛了大半天,再没有买到其他如意的东西,更没有看到什么可口的小吃,大少觉得没啥意思,悻悻然回家睡觉。
吃晚饭的时候,没有见到老爹,大少也没问。直到傍晚天都快黑的时候,程二虎才在刘大富的搀扶下,有点微醉的回到家。
程风这才知道,县衙方、刘、李三位大人请文登营朱大人吃饭,老爹被请去坐陪,酒桌上,朱大人与老爹一见投缘,聊得甚欢,于是就多喝了几杯。
又一日,程家门口来了一个传令兵,说是帮文登营朱大人来递请柬,朱大人下午在福满楼请程家主带小公子赏光到福满楼一叙。
下午时分程家父子应邀来到福满楼,程风第一次看到了文登营的主将朱八三。此人四十来岁,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倒是挺英明神武。
但是程风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着英明神武的家伙,在几年后孔有德作乱山东,只派了两千人马的偏师来攻打文登县城,就这家伙一箭未放,还不等乱军到来,只把人马丢了一干给文登县城,自己率先带着三千人马逃之夭夭。
神奇的是这家伙逃命起来跑的比乱军还快,竟然赶在叛军到达济南之前,一口气跑到了济南,成了济南城的一名守将。就这么一个怕死的逃跑将军,在孔有德战败逃跑之后,这家伙竟然因为守护济南城有功升了官,从副将升成副总兵。
只是这事还得是七八年之后,跟现在的朱八三还没啥关系。宾主双方见了礼,程风还顺带给这长得跟个钟馗似的胆小鬼老头拜了年,换得了一张带有文登营大印的拜帖,是可以随时到兵营去拜访他这一营长官的的信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通的酒喝下来,双方的关系似乎就亲近了许多。借着酒劲,朱八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拍着程二虎的肩膀:“程老弟,老哥俺感谢你给的发财机会,只是哥哥是带兵的,不能同那些文官走得太近,那些文官参与了,老哥可不敢再参一脚。
万一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老哥怕性命不保。不过老弟你也只管放心,哥哥虽然不参与,但是老弟一年只需给哥哥三百两银子,哥哥保你在文登县境内平安无事。”
不参与合伙,一年只要三百两的保护费,这价不算高。程大少觉得划算,三百两就能搞定地方军方大佬,这价千值万值了。
见儿子点头,程二虎虽然搞不清这三百两是亏了还是赚了。但既然儿子没意见,那肯定是不会亏的,自己当然也不能有意见。
当下也就顺着朱八三的话头拍板:“朱大哥放心,这事弟弟俺省得,俺绝对不会给朱大哥惹麻烦。弟弟能结识朱大哥,得到大哥的保护,弟弟真的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俺做生意也能安心些。”
又过了三天,铺面的装修都已经搞定了,物件也已经摆放到位,就只等有机会开张了。方履素那里才来了消息,解大人同意了。让程二虎赶紧去福满楼酒家订个包间,下午大伙聚在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
酒桌之上几人经过商定,三月初三程家开业,他们几位县衙的人负责给辖区内的富户发帖子,请他们参加程家的开业庆典。
开业前夕,程二虎组织商会成员开了一个,碰头会,会议上程风决定三个议题,第一,留下段文兴,苏家屯两个掌柜,配合刘大富经营文登城的商铺,掌握文登城的人脉关系,尽快从刘大富的手里把文登城的商铺接管好过来。
第二,另外带来的保镖留下二十人小队,尽快在县城,再买下一套院子成立文登镖局,文登镖局掌柜由苏家屯担任。并在文登县重新招募二百镖师。
第三,尽量在文登县城外买处农庄,不需要农庄的土地好,只要土地便宜够大,有水源就行。
最后决定在开业两天后的三月初五,程二虎带领另外的三位掌柜及九十名保镖,离开文登县,前往登州。
离开业还有两天,程风认真的打听了从文登县到登州府的路况,这才知道从文登县到登州府的路上石山比较多,路上也有较多的石块,这让程风有些担心起来。
担心路上要是遇到了响马,自己的手榴弹掉在石头上,怕是不等爆炸就会被摔成几块。好在人小脑瓜灵。只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看见马棚前堆放着的一大堆马草。看见马草又想起了减震,这不注意就有了。
赶紧的把人叫过来,把带来的五十颗手榴弹全都搬了出来,在程大少的指挥下,一大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草做成了一个个的厚草套包裹在了手榴弹的陶瓷壳外面。
这样手榴弹有了一层厚厚的缓冲垫,哪怕扔在石头上也不一定会被摔破了。只是这样穿了外衣的手榴弹,也没办法一个箱子里装二十颗了。只好重新加工了两个箱子,这才把五十颗装完。
三月初三,环球商会文登县商铺琉璃专卖店隆重开张。不但文登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祝贺,就连本地的富户地主也来了不少。
虽然大家并不知道这个姓程的人家是什么来头,但能让县里几位大人都出面捧场的铺子不能小觑。所以不管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还是来了人。
结果琉璃这东西竟然能安在窗户上,让这些大户们倍感新奇。虽然卖的价格挺贵,但这些有钱人从来缺的就不是钱,而是缺的新鲜玩意。琉璃装上窗户这样的新鲜哪能少了他们,虽然卖得很贵,却也阻断不了他们购买的热情。
于是开业当天原本只是去看热闹的有钱人,纷纷掏了腰包。开业当天的订单就达到了一万三千两。只这一天的订单,就够程家铺子的师傅们忙上半个月了。你看这订单的量,程二虎带来的琉璃也卖不了多久,必须马上安排人回去发货。
三月初五,天刚麻麻亮,程家的院子便热闹起来。一众人等吃过早餐,借着黎明前的曙光,五辆马车,十八名骑手,为什么是十八匹而不是十五匹?笨呢,又在县里买了三匹破马而已,自然就多了三名骑手,变成了十八罗汉。
八十名小保镖出了西门,奔向了前往登州府的官道。虽然文登镖局还没有正式成立,但这也算是文登镖局保的第一趟镖。
等到程风父子到达登州府之后,他们还需要把这五辆马车连同十八匹或者更多的马匹,赶回成山卫。
五辆马车除了程风那辆四轮马车坐着程风,两个丫头,三名掌柜,两名学徒车夫。其他的四辆马车都是空着载人的,有三位掌柜的四名学徒分别充当车夫。八十名小保镖,正好一次四十人轮坐四辆马车,每车十人,每五里地一轮换。
因为这次出行没有什么负重,又加上步行的保镖可以轮换乘车,行驶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很多。
也不枉这些小保镖近两个月来天天吃饱喝足,顿顿有肉沫油水,两个月丰衣足食没有白吃,马儿甩着小碎步颠颠颠的往前跑,小保镖们竟然也能甩着小碎步跟着马车一路嗒嗒嗒跑,五里一轮换竟没人掉队。
巳时刚到,队伍顺利到达了界石镇,三十里的路程竟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在界石镇吃过干粮,稍事休息,队伍继续前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宁海州昆嵛镇。
按照正常的行程到达昆仑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队伍不能再向前行走,必须住在昆嵛镇。但是程风的队伍因为是轻车简行,速度较快,只要路上顺利不耽搁,未时前定能越过昆嵛镇,在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宁海城。
原本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程风,经过界石镇时,被一通揉搓后吃饱喝足,顿时精神焕发起来,隔着马车的窗口,兴高采烈的看着风景,虽然马车跑起来有些颠,可自己这车垄得厚厚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己才行了二三百里心就开始长草,看着远处的苍茫大地,斜视窗外的碧云蓝天。一种龙入深海,鹏飞九天的气势从自己的心底升起,以万马奔腾之势直冲天灵盖。
大少顿时王霸之气侧漏,中二气势全开,一时春风得意马蹄疾,忍不住的开始放声高歌: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漠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哇,少爷好帅,好酷,好有文化。”
程大少一时之间霸气满满直冲九霄。只可惜如此好的诗,在这里表错了意,车里车外,车前车后,除了两个小女生眼里充满星星的崇拜眼神,其他全是不知道诗为何物的文盲。
除了听着少爷在那里小嘴巴拉巴拉说得蛮好听,也不怕嗖嗖的凉风灌自己一嘴之外,啥也没听懂,完全是对着一群牛在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