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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 章 绝户计。

    大明辽东,三营鼎立:白塔铺、虎皮驿各领雄兵一万五,奉集堡更是精锐两万,合计五万虎贲,上卫沈阳之安宁,下固辽阳之防线,东则守护抚顺关隘,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杀——!”“杀——!”

    奉集堡内,战鼓雷动,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士气之盛,犹如烈焰腾空,不可遏制。

    “好一股昂扬之气!”

    高台上,熊廷弼身披铠甲,手持长刀,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本督巡营三处,唯奉集堡士气最盛,实乃我军之楷模。”

    此言一出,随行将校心中大石落地,暗自庆幸。

    自辽东赴任以来,熊廷弼治军严明,小兵受累,将校则如履薄冰,生怕有丝毫差池。

    幸得朝廷增援,钱粮充足,运输无忧,方得稍缓压力。

    然而,熊督对军兵之要求,却愈发严苛。

    “部堂大人。”

    下高台时,贺世贤笑语盈盈,深知熊廷弼此行必有深意。

    他作为熊廷弼的心腹爱将,言语间更显亲近,“抚顺、鸦鹘等地,我军一至,建奴便遁。唯铁岭之地,屡遭侵扰,末将请命前往,以解燃眉之急。”

    “正是此理!”

    朱万良亦附和道,“练兵日久,若不得实战,岂非虚度光阴?闻建奴南下朝鲜,若不能赴铁岭,凤凰城亦可一战。”

    熊廷弼闻言,眉头微皱,反问道:“尔等欲战,可知战之所需?前战虽胜,却也消耗甚巨。辽东之地,军民皆在节衣缩食,若贸然出兵,致建奴反扑,屯田之事又将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万良等将校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熊廷弼环视众人,见皆已收敛锋芒,心中暗喜。

    他深知,营中或有建奴耳目,今日之言,意在震慑。

    “兵法云:兵不厌诈。”

    熊廷弼心中暗道,“努尔哈赤善用诡计,我亦当以计应之。”

    此时,天边云卷云舒,熊廷弼心中已有计较。

    他知毛文龙已有所行动,无论成败,辽东防御均需调整。

    而在灶突山一隅,刘爱塔与李延庚正监督两黄旗包衣伐木。

    刘爱塔眉头紧锁,询问道:“消息已传?”

    李延庚点头确认:“心腹已赴苇子谷,此时应已入大明地界。”

    谈及努尔哈赤之计谋,刘爱塔咬牙切齿:“老奴狡诈,明言袭朝,实则将精锐藏于老巢,意在诱我军出关。”

    言及投敌汉人之惨状,李延庚其父降金之痛,犹在心头。

    二人相视无言,唯有对建奴之恨,如磐石般坚定。

    其父欲为建奴之奴,而彼心不甘,誓不为奴!

    此对于正值青春、出身卫所军的李延庚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况乎,人心非铁石,岂能无感?目睹辽东汉人惨遭涂炭,能无动于衷者,世间罕见。

    “闻大奠堡山谷,已成白骨之丘?”

    李延庚目含泪光,刘爱塔轻拍其背,以示慰藉。“确是如此。”

    李延庚昂首,强忍泪水,点头应之,愤慨而言:“建奴之行,无异于造孽深重!”

    “那些被遣运朝鲜粮草的包衣,实则是以命相搏,为主子卖命。携带五日之粮,生死有命,能否抵达,全凭天意。”

    “唉!”刘爱塔长叹一声,满腹辛酸。

    “自两白旗覆灭,老奴疑汉如蛇蝎,我等旧臣亦遭排挤。归大明之日,何其遥遥?”

    “难矣!”

    李延庚摇头苦笑,道出隐情:“近日,我替父联络辽东商贾时,偶得大明告示数张。言明关隘对汉人开放,辽东正兴屯田,归者赐田。将士若能建功,亦可重返故土。”

    “建功?无非是以建奴首级为阶。”

    “小将斩固山额真,高官则需四大贝勒之首。我父亲那等大逆之徒,怕是要四大贝勒之首级方能洗清。”言及此,李延庚不禁嗤之以鼻。

    “更有悬赏十万两白银,但我所求非财,唯愿归家。”

    刘爱塔怒不可遏,一拳击树:“李成梁老贼,竟遣我刘兴祚潜入努尔哈赤身边为细作,意图其子嗣掌权时献功。

    岂料其子皆庸才,一者怯战而逃,一者得情报而不敢动兵,害我有家难归!”

    矗立灶突之巅,努尔哈赤眺向西北,眸光中掠过一抹悠远的追忆,思绪飘向了那个名为界凡的战场。

    万历四十七年,春意初绽之时,杜松挥师抚顺,沿苏子河疾驰,三月初二,兵锋直指萨尔浒。

    他胆略过人,强渡激流,誓要攻克界凡城,吉林崖下战鼓雷动。

    闻讯而动,努尔哈赤分兵两路,如双翼齐飞,大贝勒代善与四贝勒皇太极各领精锐,驰援界凡;而他本人则率六旗大军,于萨尔浒布下天罗地网,全歼守军,继而八旗合围,将杜松大军一网打尽于界凡城下,尽显雄主之威。

    此役大捷,虽有几分侥幸,却也离不开努尔哈赤的深谋远虑。

    试想,若非杜松轻敌冒进,若非马林迟缓一日,胜负或许未可知。

    正当努尔哈赤沉浸于往昔辉煌之际,二子莽古尔泰匆匆来报,明军依旧按兵不动。

    努尔哈赤轻叹,深知明军意在持久战,企图以时间消耗建州之力。

    面对儿子关于粮草短缺、人心不稳的忧虑,努尔哈赤语气坚定:“我大金已至绝境,唯有冒险一搏。”

    他深知,两白旗虽损,但朝鲜之行,乃是大金续命之关键。

    朝鲜若能提供粮草,新兵得以历练,即便不能迫其臣服,亦能大大缓解内忧外患。

    然而,努尔哈赤心中亦有一隐忧——汉人之心,是否依旧可为我所用?

    这段历史恩怨,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女真与汉人之间。

    昔日,其父塔克世曾投明自保,而今,他必须跨越这道鸿沟,方能成就霸业。

    于是,他坐于石上,目光如炬,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现实的深刻洞察。

    在这场与明朝的较量中,他深知,唯有智勇双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历十年之际,戚继光南调广东,蓟辽防线对九边之敌渐显力不从心,李成梁故技重施,以寇养兵,暗藏玄机。

    转至万历十一年,塔克世不幸于古勒山城之战中,误触明军锋芒,英魂陨落。彼时,李成梁权倾一时,努尔哈赤隐忍不发,韬光养晦。

    待李成梁权势渐消,努尔哈赤方敢直视大明,其心中对明人之恨,犹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即便是对李永芳这等早期归附且联姻之孙女的汉人,努尔哈赤亦难掩戒备之心,深恨入骨。

    “吾儿言之有理,李永芳等或可信赖,然其麾下汉人,却难保忠诚。”

    努尔哈赤正沉吟间,忽闻一童声清脆,乃是其幼子多尔衮,年仅九岁,却已显不凡。

    “你且道来。”

    努尔哈赤目光温柔,望向多尔衮,建奴之俗,偏爱幼子,可见一斑。

    多尔衮娓娓道来:“昔日明军来犯,父汗英勇,令其溃败。李永芳等降将,多为保全城池而降,明若宽赦,日后必望风而降。然其部众,多为生计所迫,投奔我族,心志不坚,恐生异变。”

    其言虽幼,却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努尔哈赤闻言大喜,拍石而赞:“吾儿所言极是!”

    历史长河,努尔哈赤之继承人选,后世莫衷一是。

    两黄旗虽为汗位象征,然女真分家之俗,长子承名,幼子承产。

    努尔哈赤崩时,四大贝勒势均力敌,无需父荫。

    多尔衮、多铎兄弟年幼,却得两黄旗,实乃非常之举。

    “儿啊,无论汉人可信与否,当前需借其力,以克强敌。”

    努尔哈赤轻抚多尔衮发辫,语重心长。

    “阿玛,何须再战?”

    多尔衮不解,以为应休养生息,肃清内患。

    “战不可免!”

    努尔哈赤叹道,“我族粮马损耗甚巨,明人亦急需时日。若明人得机,训练辽东汉人,我族将无立足之地。”

    努尔哈赤深知,归附之汉人,唯有在残酷战事中消耗,方能安心。

    养兵千日,不如劫掠朝鲜,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