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之际,大明官阙之弊昭然若揭,若任由暗箱操作蔓延,朝堂恐将滋生一不可控之巨擘,犹如昔日东林之盛,令少年天子亦感威胁。
朱由校智谋并施,双管齐下。
一者,调遣地方才俊入京任职,既避党派纠葛,又添实战经验;二者,重启官考,科举之光再照寰宇,此乃世间至公之选才之道,而御前官考更添一层定向之精,力求人尽其才。
试毕,虎贲、锦衣卫护卷疾行,直入西苑灯火辉煌之地。
朱由校亲临校场,见翰林群英挥毫批阅,心中甚慰。
此番考核,非唯才学较量,更察恭顺之心。
字迹潦草、不遵格式者,皆遭严判,朝廷不纳狂妄之徒,但求谦逊才俊。
至于计算与论述之题,则由御定或出题人设定标准,翰林依此裁量。
每题十分,八目共审,去其首尾,取六分均之,此法妙绝,有效防杜偏颇之弊,如左光斗偏袒史可法之旧事,不复重演。
朱由校阅毕,心满意足,归寝伴佳人,明日尚有国事待理,无暇久留。
“陛下离去,如释重负。”
李标轻拭额汗,低语道。施鳯来亦感同身受,饮茶间叹曰:“君侧阅卷,唯恐有失,今始心安。”
二人相视苦笑,羡周大学士逍遥,自叹通宵阅卷之苦。
“然此为国家大事,吾辈当尽心竭力。”
施鳯来振臂一挥,将阅毕之卷置于侧,“食君之禄,忧君之事,三日之劳,不过须臾,共勉之!”
李标点头应和,二人继续埋头于卷海之中,为国选材,不辞辛劳。
ot施兄之言,颇有见地。ot
李标嘴角微撇,对施鳯来投以一抹不屑之色,心中暗讽:ot此君真乃善于伪装之高手。ot
试想若知施鳯来昔日为魏忠贤立生祠之谋士,李标此刻恐已避之唯恐不及。
三日之试,转瞬即逝,尽显官考之效,真乃“今日事,今日毕”之典范。
自申时至次日卯时,试卷已毕览于西苑;辰时,名次已定,效率之高,令人叹服。
第四日午时,正阳门前人声鼎沸,数千士子汇聚一堂,争相仰望城墙之上皇榜赫赫。
榜文飞扬,ot第一名,蠡县才子钱天锡;次名,宣武柳荫ot,一时之间,喜讯频传,士子们或喜极而泣,或欢呼雀跃,尽显科举之魅力。
然而,榜上无名者,则面露黯然,正应了那句ot名落孙山外,更添几重愁ot。
ot前五百名士子,速至此处集合,陛下将于承天门训示。ot
锦衣卫缇骑之声,如晨钟暮鼓,唤醒了众人的思绪。
五百俊杰,应声而集,步向承天门,准备聆听天子教诲。
承天门下,礼部官员略加训导,转瞬之间,皇帝华盖已现,士子们纷纷跪拜,高呼:ot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ot
朱由校俯瞰众生,胸中豪情万丈,深感人才济济,皆俯首称臣,恍若唐太宗再世,叹曰:ot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ot
朱由校正襟危坐,挥袖示意,刘时敏随即宣诏:ot起!ot
随后,皇帝以铜皮喇叭扩音,声音洪亮,响彻云霄,阐述大明立国之本,爱民如子之理念,激励士子们铭记于心,共筑太平盛世。
ot昔我大明太祖,吊民伐罪,驱逐鞑靼,开创华夏新纪元。今朕继往开来,特设官考,广开才路,望尔等不负所望,安民至善,以慰朕心,以告列祖列宗。ot
一番肺腑之言,字字珠玑,令在场士子无不动容。
皇帝之言,不仅触动士子之心,更令在场官员肃然起敬,纷纷离席,随内阁辅臣韩爌之后,稽首应命:ot臣等谨遵圣训,定不负陛下厚望!ot
言毕,朱由校满意而归,余下事宜,自有吏部依才分配,各安其位。
内阁之内,六部九卿,皆聚精会神。
此番户部官考,亟需英才二十以充栋梁。袁世振袖手言笑,对周应秋道:“原议士子分派顺天、天津,以固基业。”
周应秋面沉如水,不假辞色:“顺天四县,天津新扩七县,乡衙皆需官治,然京阙亦急。
吾与孙尚书已奏请圣上,望增士子入京,以补衙门之缺。”
顺天知府董应举闻之,挺身而出:“新政试行顺天,官考旨在保障实施,不可因小失大,误了国策。”
徐光启,工部尚书,笑容可掬:“新政固重,朝廷运转亦不可忽。鸟无翼不飞,官缺则政难通。”
他环视同僚,语重心长:“天下疲敝,当顾全大局,莫因一地之私,损全局之利。”
周应秋心中暗叹,却也是力不从心,遂伸一指:“五人,极限矣。”
徐光启胡须微颤,苦笑:“五人?帝陵、宫门、南海子,何处不需人?此等安排,实难周全。”
毕自言、黄克瓒等人亦纷纷表示人手不足,巡视、理政皆难以为继。
面对众议,周应秋无奈让步:“那便十人,再多实难筹措。”
他摆手作罢,戏言如孔乙己护盘:“多乎哉?不多也!”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诸衙缺人之困,非朝夕可解。
此次官考,犹如甘霖普降,众人欢欣鼓舞,远胜往昔县吏之选。
国子监旧例,明指下县,无缘京阙,而今机遇当前,谁不跃跃欲试?
此番迥异,乃顺天、天津两地增补官吏之役。
严格而论,京城府衙亦隶属顺天辖下。
正当前廷为士子分派事宜争论不休之际,西苑之内,帝王正设宴款待阅卷之翰林学士,其乐融融。
大明卫所空饷之弊,人所共知;而光禄寺之弊,亦非等闲。
账上两千庖厨,实则不足七百,真乃“虚有其表”。
幸得皇恩浩荡,特赦之下,光禄寺一番整饬,终得千余实数。
宴上,朱由校高坐,手持馒头,佐以爱妃亲手烹制的酸辣土豆丝,反观下座翰林学士之烩三牲,不禁苦笑摇头。
非是佳肴不诱人,实乃光禄厨艺,令人望而生畏,唯赐宴大臣时,方显其用。
试想,若此等膳食致人非命,帝王恐将梦中亦笑。
宴毕,朱由校以巾拭面,随口问于刘时敏:“平日见你面若冰霜,今日何以如此欢颜?”
刘时敏机敏,答曰:“奴婢见陛下广开才路,心喜之至。”
朱由校手执茶盏,对恭维之词淡然处之,转而士子因分派乡官而心怀不满,怨言四起?”
刘时敏坦言确有此事,并道:“乡间百姓多未开化,士子们或有举人身份,却需屈就乡官、税官乃至县衙小吏,昔日贱籍之职,难免心生不甘。”
“朕已废六房贱籍,何来贱业之说?”
朱由校语气平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于这些牢骚,他不过付之一笑,谓之:“安逸日久,人心易浮。昔年官位稀缺,进士方能高攀。今人闻鲤鱼跃龙门之事,皆生非分之想,忘却了脚踏实地。”
随即,他下令吏部:“着即行文各衙,除家有丧事外,凡抗命不遵、自命清高者,严惩不贷,功名剥夺!”
此令一出,意在整肃风气,杜绝骄奢之气蔓延。
刘时敏领命而去,心中明了,此令虽针对新选官吏,实则警示满朝文武。
自孝宗以降,文官势力渐盛,违抗皇命之事时有发生。
朱由校此举,意在重申皇权至上,恢复朝廷之威严。
…………
吏部之内,周应秋手执名册,逐一审视人名,神情专注。
蓦地,身侧忙碌于统计的孙如游侧目,轻声言道:“闻有士子被遣任乡长,心怀不满?”
“不满又如何?”
周应秋挑眉,手指轻叩桌上圣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逆旨不遵,即为不忠不敬,功名自当剥夺,以儆效尤。”
孙如游闻言,恍若醍醐灌顶,喃喃自语:“恭顺之道,确为仕途之基。”
随即,他话锋一转,引经据典:“昔日盛唐,科举繁盛,科目众多,诸如明法、明字,皆为一时之选。”
言罢,目光含笑,试探性地望向周应秋。
“此皆陛下复古之心,借古鉴今。”
周应秋淡然一笑,挥手间尽显从容,“而今大明,陛下以律法、算术、行政三科为要,意在速求中兴,我等自当领会圣意,鼎力支持。”
孙如游略一沉吟,忧虑道:“八股取士,二百载矣,骤变恐生波澜,民间非议四起。”
“此乃庸人自扰。”周应秋不以为意,轻摇手中名册,“陛下并未废弃八股,士子若真有才学,何惧变革?再者,律法、算术,皆为治世之实学,非愚钝之辈所能掌握,士子们理应欣然接受。”
“然则,自元顺以来,朱注四书五经为科举圭臬,理学深入人心,今忽以实用之学选才,士子中或有不服。”
孙如游再次提出疑问。
“不服者,不过自视甚高,未识时务耳。”
周应秋轻笑,言辞间尽显自信,“士子多以慕经求义为荣,然官考所试,不过《算经》、《到任须知》、《大明律》等基础之学,皆是日常政务所需,学以致用,方为正道。”
言及理学,周应秋抚须而谈:“陛下未废科举,未改经典,理学仍为显学,士子们无需忧虑。”
孙如游闻言,豁然开朗,点头赞同:“周尚书所言极是。”
一番对话间,学子分配之事尘埃落定。五百才俊,前百名荣耀入京,分列六部诸衙;其余则按科分配,各司其职,律法之士赴刑名,数算之才入税务,各有所归,各展所长。
行政科一员,竟摇身变作乡间父母官,果果分配既定,又需觐见龙颜,再奏一章,待御笔亲批,而后昭告天下,榜上有名。
二人携手,共携联名奏疏,步向西苑。未至目的地,却意外伴驾出城,踏青而去,春风得意马蹄疾。
街市繁华,朱由校心中感慨:世间繁华,首推顺天府,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商铺琳琅,唯朝阳门东市独步天下。
若论比肩者,唯应天府可谈,昔日大明双都,辉煌一时。
昔日万国来朝,天威远播;山河壮丽,边疆安定。
然时过境迁,大明自盛转衰,虽有宵小蠢蠢欲动,然亡国之忧尚远。
朱由校观路上行人,面色红润,心中疑云:国势虽微,何以无亡国之兆?
昔日装备简陋,犹能克敌制胜;税赋沉重,起义军亦难逃天网。
朝廷权威,犹存昔日风采,地方不敢有二心。
如此局势,若置于汉献、唐哀之手,必为翻身之良机。然朱由检何以至此?
徐慧儿轻声唤皇后,朱由校沉浸于外物,未闻。徐婉儿轻拉其妹,不欲扰君心。
半月相处,徐婉儿已洞悉皇上性情,时而灵动,时而呆愣。
“皇庄已至。”
刘时敏之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朱由校收回目光,调侃徐婉儿:“看了一路,朕都羞红了脸。”
徐婉儿惊醒,羞赧推之:“夫君取笑!”二人笑语间,尽显伉俪情深。
下车之际,朱由校吟诵苏轼佳句:“江上冰消岸草青,三五踏青行。”
徐婉儿不甘示弱,续其后句,才女之风尽显。
朱由校虽心中无奈,仍赞其才情。
朱由校轻抚额际,心中暗忖,是否对那萝莉过于宠溺,以至于今日归途,恐又将惹得她泪眼婆娑。
眼观皇上与皇后吟诗作对,情意绵绵,周应秋与孙如游交换一眼,默契地选择了置身事外。
大明之风,非外界所传那般严苛礼教,反而在西洋异教与上帝观念的渗透下,思想渐趋开放。
忆往昔,李贽这位七旬思想家,以王阳明心学为基,敢于挑战程朱理学之桎梏,力倡功利,尊女倡婚自由,更颠覆传统,赞秦皇为千古一帝,誉武后为“圣后”,其行径惊世骇俗,无所不为。讲坛之上,僧俗妇农,无分贵贱,皆慕名而来,儒释道三教并蓄,尽显真我风采。
李贽之引领,大明步入思辨之潮,虽最终或成亡国之隐忧,然周应秋与孙如游二人,对此尚蒙在鼓里。
见皇上皇后手牵手,恩爱有加,周、孙二人暗自揣测,应无神宗与王皇后那般金印焚毁、多年未补之憾事重演。
朱由校浑然不知身后大臣心思,若知,定以杖责之,笑骂其多管闲事。
忽见异物,遂令挖掘,太监们遵旨行事,不久便捧土而归,土中虫卵密布,令人毛骨悚然。
“二位爱卿,可知此为何物?”
朱由校笑问,周、孙面面相觑,心中生畏,密集之状,实难言喻。
“夫君。”二女见状,紧贴皇帝,朱由校轻抚其背,以示安慰。
周、孙虽非田舍郎,却也未曾亲历农耕,面对此景,亦是手足无措。
孙尚书虽满腹经纶,此刻亦哑口无言,对这田间异物,束手无策。
闻及帝王之语,孙如游额间悄然渗出细密冷汗,然君命难违,他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回应:“此物疑为虫豸之卵。”
“非止虫卵矣。”
朱由校轻叹,语带决绝,其童年往事浮现心头,“朕幼时嬉戏田埂,亦曾掘得此物,实为蝗蝻之卵。”
“蝗蝻?”
孙如游面露讶异,“古语云‘腐草为萤’,却未闻产卵之说。”
他虽心有惊惧,仍强自镇定,引经据典:“臣闻蝗虫孽生于广袤大泽,如北直隶、山东之地,一旦河池枯竭,便成其温床。”
“湖泊沼泽?”
朱由校微微摇头,认可中透着深思。
干旱之年,湖泊缩水,洼地裸露,正合蝗虫繁衍之机。
世人常误以为蝗由鱼虾化,实则不然,乃是蝗卵随水退而现,待水涨则隐。
“非我华夏无智,实缺科学归纳之术。”
朱由校感慨道,“万物之理,我辈皆知其表象,亦探其根源,唯憾未能系统总结,失之科学之法。”
为解孙如游之惑,朱由校淡然吩咐:“卿若不信,可携此土归,孵化以验。”
随即转向侍立一旁的太监,“取箱来,将此物移至西苑细观。”
“遵旨。”
太监应声而去,众人闻言,无不汗毛倒竖,对皇帝此举大感意外。
孙如游更是急言相劝:“陛下,蝗虫乃农田之害,岂可豢养?”
朱由校摆手笑道:“卿言差矣。蝗灾所至,田园荒芜,实为国之大敌。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其源,何以除之?朕此举,实为防患未然,望卿速令农户查探田地,勿使蝗患成灾。”
言罢,他目光转向刘时敏,下达新令:“速去安排。”
刘时敏领命而去,心中暗自思量,皇田若遭蝗灾,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场关于蝗虫卵的对话,也悄然在宫闱间传开,引人深思。
陛下,蝗灾源于枯涸,亦终归于干涸,实乃水患所不容之物。
太监悄然退下之际,孙如游之侧的周应秋忽启朱唇,谏言如珠:“臣斗胆,请陛下颁旨,令万民深耕细作,使蝗虫无处遁形,曝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届时,无论是甘霖普降,抑或河渠灌溉,皆成蝗虫之天敌,自可绝其踪迹。”
昔日翻阅古籍,偶遇熊廷弼之憾事,提及江夏知县王尔玉,竟以谗言构陷,致熊兆圭含冤而终,令人唏嘘。
深究之下,方知王尔玉乃天启五年乙丑科进士,三甲之中,位列六十六,仕途至江夏知县,本是寻常。
然,最令笔者心生波澜者,非其仕途,而是那性别一栏,竟赫然标注“女”字,犹如石破天惊,令人叹为观止。
吾虽不喜纪传之冗长,未涉《明史》深潭,但遍寻《熹宗实录》,亦未见其踪迹。
若非百度词条有误,则明朝或为中国历史上首开先河,女子入仕为县令之朝代,实乃历史长河中之璀璨奇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