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到了海上沙盟大会开始的这天。
大会之所以选择在六月举行,是跟沿海居民在海上生活的习性有关。
每年农历的三四月开始,蓬莱海里的风向就开始变化,开着小船在海上捕鱼就变成的收入无多而且非常危险的事情。那些穷苦的渔民为了生计,就乘着南风,沿海岸向北一路抢劫盗劫,几人成群就做起了海贼。那些贫困的渔民大多九船一队,十船一群,结伙打渔。这些人在把捕获到得鱼运往港口途中,看到落单的船只,就会生起抢劫的歹念,如果自己不能一举成功,结伴的渔民们也会赶来帮忙。
这也是最令大盛国头疼的地方。不少的官员也尽量把这种活动视作迫于生计,为了糊口而采取的冒险行动,只要不杀人,就不把他们视做真正的海贼。
因为管也管不了,剿也剿不尽。
每年从三四月开始,海上那些无组织的闲散海贼就会有一个爆发性的增长。间断性的做海贼成为穷苦渔民的一个副业。待到季风结束,捕鱼开始,这些散盗又会回归渔民的生活。其中也会有不少人选择加入沙蟹盟,成为有组织的海贼。沿海数量庞大的渔民,就成为了沙蟹盟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
原先大盛国对待海贼的态度就是:目光之外,非我国土。只要是在陆地上一眼看不见的地方,就不属于大盛官员的管辖范围。沙蟹盟在海上闹的再凶,只要不打到大盛国土境内,朝廷的态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在海上遭了抢劫,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直到朝贡之乱的爆发,大盛采取了全面海禁。原先的渔民要么被迫内迁,去开垦荒地,要么就是加入沙蟹盟,成为真正的海贼。
这六年之中,沙蟹盟损失的那万余青壮,在数量上很快又补充了回来。
在那些新加入的人之中,挑选出几个有能力的直接委任做头目,就是海上沙蟹大会举办的目的。
能够参加沙盟大会的,除开已经入盟尚未做到头目船长的年轻人,就是那些从小养在沙蟹群岛周边的少年,只要不超二十岁的少年皆可以报名参加。
今年的沙盟大会比往年还热闹一些。
海娘娘新建庙宇重塑金身以来,半年来整个沙蟹岛风调雨顺,沙蟹盟的生意也稳步增长。
大会的开幕仪式也是从祭拜海娘娘庙开始。
沙蟹岛上有座五峰山,整体形状像五个人并排站立,又像一个手掌撑开了五指,可能是觉得五指山不是那么好听,就取了五峰山做名字。
五峰山是沙蟹诸岛的最高峰,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全部沙蟹群岛。其中四峰山顶设有哨所,配有从西洋商人那里交易来的凸透琉璃望远镜,四个哨所各观察东南西北的一个方位,只要天气无碍,就可以清楚的看清整个海面的情况,一旦海上有情况,就以烽火和旗帜为信号交流。
五峰山主峰最高的位置,原先打算是造个海盟厅,四旗旗主商量下来这种形式大于意义,黄直岛主就力排众议,在山顶造个海娘娘庙。每逢初一十五和重大事典时候就会上山参拜,祈求海娘娘的保佑。
四旗旗主齐聚在五峰山顶。
白蟹旗旗主,黄直,也是沙蟹盟的盟主。
蓝蟹旗旗主,马义。
红蟹旗旗主,仲致。
绿蟹旗旗主,郎寻海。
为了彰显四旗同盟地位的平等,四位旗主一道跨进海娘娘庙,点香,磕头,跪拜,四人不分先后。
在联盟祭祀唱完长长的祝词之后,四大首领落座在海娘娘庙前搭建的看台上。
黄直扶着马义小心落座:“马义兄,近来身体好点没,不必强撑着过来参加大会,爬山这么累,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马义右手浅浅的借着黄直的搀扶,左边半个身子却牢牢靠在石香姬身上,慢慢落座。
黄直看着石香姬,浅笑道:“马义嫂最近辛苦了,清瘦了不少。”
石香姬只是淡淡的回道:“哪里。”
石香姬知道自家蓝旗盟和黄直的白旗盟有嫌隙,所以并不过多热情,只是礼貌的回答。
嫌隙的根源还是六年前的朝贡之乱,马义唯一的儿子战死在了海波港外。马义原本就不赞同出动那么多人去掺和琉璃佛国的朝贡,后来又造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心中深深觉得就是黄直的决策失误才会导致自己唯一的儿子战死,甚至一度闹到蓝蟹旗要脱离出去沙蟹盟,虽然经过其他人调解,又重归于好,但是嫌隙不可能磨平。
黄直被这对夫妻礼貌又疏远的态度弄的有些尴尬,拉家常的问道:“东姑那个小丫头呢,怎么没看到她,她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嘛?”
马义年过五十,石香姬只是二十五六,一眼就能看出是老夫少妻。
马东姑自然是马义与前妻所生。
“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哪里野去了,不用管她。”马义说着,偷偷瞟了一眼石香姬。
他知道 ,女儿不喜石香姬,是不会和石香姬出现在同一场合的。
续弦娶了石香姬,也是为了延续马家的香火,可是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造人的事情始终不成,蓝旗盟的事情反而要受累石香姬帮忙。
管家的媳妇,几头受气。盟里的事,家里的事,要不是石香姬帮忙撑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手掌轻抚石香姬的玉指。曾经名动一时的花魁,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也渐渐生出了茧子。
马义满眼的心疼。
郎寻海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吹捧道:“还是马老大有福气,娶了花魁娘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弟兄。”
仲致不冷不淡道:“郎兄弟肯定是不会羡慕的。”
仲致只称兄弟不叫旗主,一面是看不起郎寻海的旗主之位,一面又显得两人关系很亲近。
盟里人都知道,郎寻海有龙阳之好,对女人毫无兴趣。甚至有传言,黄直岛主和郎寻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然岛主也不会扶植一个三十不到年纪轻轻的人做一旗之主。
黄直出来打圆场:“还是自家的兄弟关心自家的兄弟。蓬莱海上只有对我们喊打喊杀的人,哪有像我们这样坐在一起亲如兄弟的。好了,家常也唠完了,不如我们坐下好好看看年轻人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