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迈开黝黑纤细的双腿,朝着少年快步奔走而去,一边走,嘴里还笑嘻嘻的喊着:“来了,来了。”
少年就静静地站着,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只是晚了一点点嘛,小林木就生气啦。”老刘头讨好的试探道。
运林木受不了这缺牙老头的讨好表情,气顿时消了一半,还是忍不住开口埋怨两句:“都是六十多的老头子了,还整天喜欢和个小屁孩们胡混在一起,天天就净吹牛逼,也不知道做饭做家务,没个正行。”
“那是我们小林木心疼我老头子,每天都做好饭菜,整理好家,把我伺候的好好的。”
“贫嘴的老头,赶紧进去吃饭。”
“遵命。”老刘头立马跑进了屋里。
一个是十六岁的少年,一个是六十岁的老头,一个姓运,一个姓刘,明显不是祖孙,更不是父子,是怎么会生活在一块的呢。
事情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朝贡之乱里,为了报复大盛国,沙蟹盟的人在回岛途中,沿岸只要没有官兵保护,就对沿岸的平民,大肆抢劫杀人,顺道掳走了一批女人和小孩。
运林木就是这批被掳回来的小孩中的一个。
的确,沙蟹盟里的四旗旗主都是杀人越货起家的。在经年的发展壮大中,尤其是四旗联盟组成沙蟹盟后,黄直岛主发现杀人越货容易激起反抗,折损沙蟹盟的人员,而且杀人抢劫的财物也都是一次性。
于是岛主就设立规矩,改变沙蟹盟。不再允许沙蟹盟的人攻击捕鱼小船,只对行驶在蓬莱海里的商船收取过路费。对大盛国的官商船则以洗劫为主,只要人员不强烈反抗的,就关押起来做俘虏,在拿到赎金后,就把人安全放回去。只有那些不肯交过路费和赎金的顽抗分子,才会杀一儆百,杀人弃尸,丢到海里。
朝贡之乱,算是大盛朝这多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围剿沙蟹盟。沙蟹盟折损万余人,心里自然有一口恶气。可是受苦的还是大盛国可怜的沿海百姓。沙蟹盟的烧杀,大盛朝廷的海禁,让无数靠海为生的人断了生计,甚至丢了性命。
就算这批女人和小孩没有被掳到沙蟹岛,也不见得都能活的下去。
在沙蟹岛的东边,沙蟹盟开辟了放鸡岛,专门安置妇女,少年和行动不便的老人。沙蟹盟里定下规矩,不许无故登上放鸡岛骚扰女性,犯下强奸者以死罪论处。如果男女私通,则男的斩首,女的腿绑重物沉入海底。但是那些情投意合的男女,可以由各旗旗主主持证婚,结成夫妻,成婚的男子每月可以在放鸡岛生活一旬日子。岛上有也女性组成的巡逻队,负责放鸡岛日常的纠纷和安全。
被抓回放鸡岛的那年,运林木才十岁,双亲死在了朝贡之乱中,这一晃已经六年过去了。
幸运的是,运林木遇到了孤身的老刘头。
那年老刘头看着瘦瘦小小的运林木,问他:“你愿意跟一个老头子一起生活吗?”
当时的运林木是麻木的,只记得有个不那么讨厌的人,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新家。
老刘头姓刘,名根,因为会修补船只,在一次意外中,被沙蟹盟的人抓回了放鸡岛。老刘头有些绝活在手里,盟里还专门给了他一间房子,让他时不时帮忙修补一下海船。于是老刘头就顺理成章的生活在放鸡岛上。
老刘头对沙蟹盟没什么恶意,还时常劝解运林木,试图消弭他心中的仇恨。老刘头深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言语的劝解定是全然无功。只是默默在这六年里,悉心照拂运林木,让他多记得在放鸡岛上的每一次笑。虽然知道不一定有用,但是老刘头还是希望有一天能感化他,让他放下,重开自己的人生。
如今的运林木,虽说还是偏瘦,皮肤也被海风吹的黑黑的,个子称不上高大,但是也不矮小。
虽然才十六岁,平日里不苟言笑,显得比老刘头还老成。
老刘头为了他,空余时间里都尽量多和小孩们接触,让孩子们围着自己,好给运林木结交朋友的机会。可这小子整日里就盯着老刘头做的船体模型做研究,对交朋友没啥兴趣。看着高自己一头却和自己一样瘦的运林木,老刘头也是纳闷,自己平日里帮忙修理船只,经常有船头和老板赏给他吃食,家里头鱼肉大米都没断过,可为啥就是养不胖这倔脾气的臭小子。
“老头,我跟你说,今年我满十六了,想去参加今年的海上沙盟大会。”运林木手里扒着饭,眼睛却不敢看向老刘头。
老刘头有些吃惊,这小子平日里非常不喜沙蟹盟里的人,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想加入沙蟹盟。
这个海上沙盟大会,是由沙蟹盟四旗旗主共同举办的活动,凡是年满十六岁,不超二十岁的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赢得了比赛,就是正式加入沙蟹盟。
比赛头奖共有八个名额,也就是八艘船,进入前八的人,就是一船之主,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船只。沙蟹盟里的船只并不是公有的,大部分船都是抢劫而来,会由老板或者旗主分配给信任的手下,属于私产。
沙蟹盟里头共分四个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船员,头目,老板和旗主。
虽然被称作船员,但他们并不是会被看不起的底层,反而那些手里头有绝活的船员,是各个头目争抢的香饽饽,备受尊敬。就像老刘头,虽然平日里并不出海,但是遇到船只破损,需要维修保养的时候,老刘头都会被请过去帮忙,很是受人尊崇。
那些拥有一艘像样点的船只的人,被称作头目。一艘船上少说要七八人甚至十多号人,才能正常行驶运行,这些船员的生计,武器食物都要依靠头目。
手里掌握十几艘甚至几十艘船主头目的人,被称作股长,也叫老板。单兵作战,在海上大概率会是一无所获,协同作战,才有优势。多艘船一齐行动,就被叫做一股。平日里制定详细策略,负责具体活动实施的人,就是股长。每次出海,肯定会有收获满满的头目,也会有负责辅助掩护而没啥收获的头目。将收获来的战利品,扣除掉上交沙蟹盟里的部分,依照各头目的功劳来进行分配,保证自己的公信力,就是股长的活计,也是因此股长会被叫做老板。老板就是沙蟹盟里的中坚力量。
旗主,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有属于自己旗帜的大船主,手里头往往管理着几十个股长,成百上千艘船只。旗主就是负责与别的旗主划分地盘,圈定势力范围,协调手底下的老板们,避免内部的冲突,平衡外部的利益。沙蟹盟里的四旗旗主除开地盘,还各有分工。白旗盟主管四旗上交的财物,进行财物分配。蓝旗盟主管船只修理和建造。红旗盟主管武器火炮的制造和管理。绿旗盟主管与东方佛国,北方天罗国,还有大盛国安邦会的生意。
蓬莱海那么大,很难做到一家通吃,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四家势力逐渐互相平衡,谁也吞并不了谁,才会有四个旗主联盟,组成沙蟹盟,共同掌握蓬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