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意图罢兵,自然是有自己的谋划,儿臣作为人子,不益妄加揣测。
然而现如今赵魏韩三国联盟攻打秦国,父王若是此时罢兵,天子之师回援秦国,在魏韩两国哪里,会有损我赵国的信义。
并且三国伐秦的大计也会受到影响,这并不利于我赵国。
如果陈兵于卫国,天子之师不得援助秦国,秦国与魏韩决战,最终定然是两败俱伤。
若魏韩得胜,父王可顺势取卫国,兵临洛邑,与魏韩再续盟好。
若是魏韩战败,父王可以退兵为条件,与周天子之国结城下之盟!”
他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却曾经得到过名师指点,所以侃侃而谈之时,却是让赵辟疆震惊不已。
赵辟疆想过一鼓作气拿下卫国的好处,也想过直接退兵回赵国的好处。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陈兵于卫国,但是却围而不攻的好处。
他坐山观虎斗,身在局中,却是又抽身于事外。
“妙啊~吾儿竟有如此见识!哈哈哈…”
赵辟疆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开口向着赵高问道:“吾儿有如此见识,孤王定当嘉奖,不知吾儿有什么要求,尽管与父王道来…”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赵武的身形便本能的一颤。
赵辟疆向来言出必行,他既然答应赵高什么要求都可以,那也就代表着,赵高就算是要成为赵国储君,赵辟疆也会答应。
赵高也同样有些激动,他的小脸儿一阵通红。
储君两个字也同样浮现在他的心里,他从来没有今日这样的感受,高高在上的储君之位距离他如此之近。
但是他的脑海中想起了自己师傅的教导,任何人的位置都与他的实力成正比,现如今的赵高,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他站得越高,最终摔得也就越疼。
他可以仗着赵辟疆一时的欢心去夺得那个位置,赵辟疆也非常愿意将这个位置给他。
就像是养蛊一样,他如果能够站稳脚跟,那赵辟疆会毫不介意的支持他成为未来的赵王。
但如果他站不稳脚跟,赵辟疆也不会搀扶他,而是会坐视赵武将他推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之间,赵高便有了自己的决意。
“儿臣,儿臣恳请父王恕罪~
刚刚的那些见解,都是儿臣的先生告诉儿臣的。
儿臣不敢贪功,只求父王宽恕儿臣的罪责~”
伴随着赵高的话音落下,赵辟疆的双眸顿时一亮。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一个深谋远虑的先生?”
相比于一个天才的儿子,赵辟疆现如今更需要一个深谋远虑的朝臣。
随后他仔细回想,像刚才赵高所说那般深谋远虑的谋划,也确实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想得到的。
他随即从原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赵高的面前道:“快,带父王去见一见你的先生~”
赵高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赵辟疆向来不怎么重视,而今却是突然改变了想法,虽然让赵高有些难以置信,但如果自己的老师真的能够成为赵国重臣的话,那么他在朝堂之上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
刚刚得罪赵武的他,确实是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有力的臂膀支撑。
这是赵高第一次与赵辟疆同行。
赵辟疆并不喜欢坐马车,出行都是骑马。
但这一次是为了迎接一位贤士,赵辟疆最终还是选择了乘车而行。
赵高坐在赵辟疆的身侧,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父王坐得这般亲近。
就在他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之时,赵辟疆的马车来到了赵国的集市之中。
与秦国市集的井然有序不同,赵国邯郸虽然也属于北方商贸的一个枢纽地带,但是因为赵辟疆的不重视,所以这里显得有些脏乱不堪。
大街小巷之上,卖马的,卖奴隶的,卖青铜器皿的,甚至是卖一些用于肥田的大粪都有。
赵辟疆的马车驶入这一条集市的时候,顿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沿途的商贾们急匆匆的将商货拖到了一旁,生怕挡住了赵辟疆前行的道路。
赵辟疆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眼四周破破烂的模样,随后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老师便住在这里?”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赵高有些局促的说道:“老师是一名卖马的商贾~”
听到赵高言语之后,赵辟疆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心底略微生出了几分不悦之感。
在赵国,商贾的地位十分的低下,赵氏的门客之中,商贾所能享受的待遇也是最低的。
“贱商”是赵氏对于商人的称呼,所以当赵辟疆得知自己儿子的老师是一名商贾的时候,他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他有心就此调转马头回转,但是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诸葛亮的身形。
“若是我赵国能够有这样的良才,又何愁不能够称霸于北方?”
他的心底如此想着,随后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冰冷的说道:“孤王先去会一会你的老师,如果他没有你所说的才能,哼~”
赵辟疆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是他言语之中的冷漠却是溢于言表。
赵高的心底本能的一凉,但他想起了自己老师的才学,随即又变得信心满满的起来。
“先生定然不会让父王失望的~”
原本以为赵高已经被吓傻了的赵辟疆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见他目光澄清的盯着自己,随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马车的速度很快,当他停在一处颇为整洁的宅院门口的时候,就连赵辟缰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从进入集市的那一刻开始,他所见到的便只有肮脏与混乱的场面。
但是就在这集市的深处,他却是见到了一所干净而又整洁的小院。
就如同淤泥里傲然独自盛开的莲花,在刹那间便让赵辟疆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浊世澄其清,持正以修心…”
朗朗的读书声从院内响起,
而眼前的小院便正如这读书声中所述的一般。
“好一个浊世澄其清,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吾儿的先生想必也定然是一名大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