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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指挥-1

    “病人先生在出发前要不要喝点甜牛奶?”皇冠旅馆的女主人问道。“今天的天气很冷——朴次茅斯可不像直布罗陀——而且他看起来脸色很差。”她差点就要用女佣的话说“更适合灵车而不是马车”,突然想到这可能会让人对皇冠旅馆最好的邮车产生不好的印象,它现停在门口。

    “当然,莫斯太太;这是个好主意。我会亲自送上去。你在马车里放了热水袋,对吧?”

    “两个,先生,刚刚换了最新的。但即便有两百个热水袋,我也不愿他空着肚子出发。先生,您不能劝他留下来吃个晚餐吗?我们有鹅肉馅饼;众所周知,没有什么比鹅肉馅饼更滋补的了。”

    “我会试试,莫斯太太;但他总是犟的像头驴。”

    “病人,先生,”莫斯太太摇着头说,“都一样。当我在莫斯照顾他临终时,他是又烦又暴躁!鹅肉馅饼不吃,曼德拉草不吃,甜牛奶也不喝,不管怎么样都不行。”

    “斯蒂芬,”他用一种假装的欢快语气喊道,“快把这个喝了,我们马上出发。你的大衣暖好了吗?”

    “我不喝,”斯蒂芬说。“这又是你那该死的甜牛奶。难道我是在坐月子吗,天哪,我为什么要被甜牛奶折磨、窒息、毁灭?”

    “就喝一口,”杰克说。“然后你就更有精神上路了。莫斯太太不太愿意你出发;说实话,我也同意她。不过,我给你买了一瓶米德医生的速效滋补剂;它含有铁。现在就喝一小口,和热牛奶酒混合在一起。”

    “莫斯太太——莫斯太太——米德医生——铁,真是荒唐,”斯蒂芬喊道,“现今这个时代有一种非常恶劣的倾向,要——”

    “外套,先生,”基利克说道,“暖和得像烤面包。现在穿上吧,别让它冷了。”

    他们给他扣好扣子,整理好外形,一边一个架着他下楼梯。他的脚几乎不沾地,一直被抬到马车旁,邦登在那里等着。

    他们把他塞进闷热的车厢里,斯蒂芬大喊着那该死的毯子和羊毛皮快把他闷死了——他们是要活埋他吗?脚下的稻草足够一个骑兵团的马用了。基利克和邦登正在塞最后几撮稻草,而杰克站在另一扇门旁,正要上车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他看见一个满脸伤痕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带皇冠标记的棍子——快速一瞥,发现另外两个人站在马前,还有几个手持警棍的强壮的法警。“杰克·奥布雷船长,先生?”那人说道。“以法律的名义,我必须请您跟我走一趟——是关于帕金和克拉普的小事——法院判决的传票。没有问题吧,先生?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走,不用闹事?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跟在后面,乔会在前面带路。”

    “好吧,”杰克说道,走到窗前说:“斯蒂芬,我被抓了——帕金和克拉普——有传票。请去见范肖。我会在葡萄酒店给你写信,或许在那里跟你会合。基利克,把我的旅行包拿出来。邦登,你跟着医生走,照顾好他,明白吗?”

    “哪家拘留所?”斯蒂芬问道。

    “博尔特的。秃鹫巷,”执法官说,“有各种奢侈品,各种周到的待遇,所有便利设施。”

    “开车吧,”杰克说。

    “马图林,马图林,我亲爱的马图林,”约瑟夫爵士喊道,“我太震惊了,太担心了,太感动了。”

    “是啊,是啊,”斯蒂芬不耐烦地说,“伤口看起来确实够显眼的,但这只是表面现象。没有实质性的损伤。我会没事的。不过现在我不得不请您来这里看我;我上下楼不便。您能来真是太好了;真希望能更好地招待您。”

    “不,不,不,”约瑟夫爵士喊道,“我非常喜欢你的住处——这里就像在另一个时代——极具画面感——就像伦勃朗的画。多么温暖的火啊!我相信他们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是的,我感谢您。他们已经习惯了我的生活作息。一切都很完美,如果只是房东太太老是自作主张地扮演医生,只因为我需要每天在床上多待几个小时。‘不,女士,’我对她说,‘我不会喝戈弗雷的药酒,也不会尝试沃德的滴剂。正如我不会告诉你应该如何调配这道杂烩沙拉,因为你才是厨师;所以请你也别告诉我如何安排我的休养,因为你知道,我是个医生。’‘不,先生,’她说,‘但我们家的莎拉,跟你一样的情况,她怀孕六个月时在斗熊场被撞倒了,是喝了戈弗雷的药才好的;所以请先生,试试这一勺。’杰克·奥布雷也是一样。他说,‘我没有装模作样地教你如何操作一条帆船,或者其他什么你称之为该死的机器的东西,所以你也别’但都一样,要么是集市上的江湖骗子的秘方,要么是老太婆的偏方——呸!如果愤怒能重新连接我的筋腱,那我现在应该像石头一样结实。”

    约瑟夫爵士本想推荐巴斯的水疗,但现在他说:“我希望你的朋友一切安好?我非常感激他;这真是一次英勇的行动。越是回想,我越是对他钦佩有加。”

    “是的,是的,确实是。我认为这种行动要么是要通过周密部署、充分准备才能成功的,要么就是要靠临场应变,而这需要一种非常非常特殊的能力,一种我几乎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品质。摩尔人称之为‘巴拉卡’(幸运)。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愚蠢冒险的行为,对他来说却是正确的选择。不过我离开他时,他还在朴次茅斯的一家拘留所里。”惊讶;担忧。“是的,他的能力似乎只在海上,或者存在于他的海员身份中。他因债务被一群律师起诉而被捕。他的代理人范肖告诉我,欠款是七百英镑。奥布雷船长知道了西班牙的财宝不会被视为战利品,但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在英国已经传开了。不得不承认,我也没想到,因为还没有正式公告。不过,我不该用这些私事来打扰您。”

    “我亲爱的先生,我亲爱的马图林——与我交谈时,请你永远把我当作私人朋友。作为一个十分敬重你的朋友,完全不用考虑任何官方立场。”

    “您真是太好了,约瑟夫爵士;您真是太好了。那么我告诉您,我担心其他的债主会察觉到他的新困境,着用一堆诉讼将他压得无法摆脱。我的经济状况不足以帮他解围;而尽管您提到的那笔出于善意的支付可能最终会抵消他的大部分债务,但仍会留下相当可观的一笔。而一个人无论是因为几百英镑还是因为一万英镑,都会在监狱里烂掉。”“那笔钱还没付吗?”

    “没有,先生。我发现范肖对预支有些犹豫——他说这些事情太不寻常,结果难以预料,拖延的时间不明,而且他的资金非常紧张。”

    “当然,这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行动迟缓的交通委员会和更迟缓的票务办公室必须要通过这些票据。但我认为我可以保证会加快速度。同时,卡林先生会私下对范肖说几句话,我相信你可以从他那里提取到你提到的那笔款项。”

    “您想让我开窗吗,约瑟夫爵士?”

    “如果这不会给您带来不便的话。你不觉得这里有点热吗?”

    “我不觉得。热带的太阳是我需要的,而一大桶煤炭是最接近它的东西。不过我同意,对于一个正常体质的人来说这可能太热了。请脱掉你的外套——松开您的领带。我不拘小节,正如你所见,我戴着睡帽和貂皮围巾。”他说着开始拉动与窗户相连的绳索,但很快又倒了回去,喃喃道:“耶稣、玛利亚和约瑟夫。没力气,完全没力气。邦登!”

    “先生?”邦登问道,立刻出现在门口。

    “就拉住那根绳子,然后拉紧并绑好,好吗?”斯蒂芬说道,偷偷瞥了约瑟夫爵士一眼,心中带着隐约的自豪感。

    邦登张大了嘴,理解了医生的意图,便走上前去。但当他手握住绳子时,停下来并说:“不过我不太确定,先生,这气流会是个问题,我们早上可不能这样。”

    “你看,约瑟夫爵士,这就是现在的情况。纪律全乱了,没一样命令能顺利执行,永远是喋喋不休。该死的,你这个混蛋。”斯蒂芬发火道。

    邦登不情愿地打开了一两英寸的窗户,捅了捅火炉,然后摇头离开了房间。

    “我觉得我应该脱掉外套,”约瑟夫爵士说,“你说温暖的气候适合你?”

    “越热越好。等我能动的时候,我打算去巴斯,在温暖的硫磺泉里泡一泡——”

    “我正想说这个!”约瑟夫爵士叫道,“我正要给你推荐这个”——如果你刚才不是看起来那么野蛮,易怒,固执和暴躁的话。“这正是能让你恢复元气的东西;我姐姐克拉吉斯知道一个案例,虽然不完全一样……”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危险的话题,咳嗽了一声,突然转了话题。

    “但说回你的朋友,他的婚姻不会帮他解决问题吗?我在《泰晤士报》上看到婚讯,我记得那位小姐是个非常富有的继承人?基斯夫人告诉我她有非常漂亮的地产,是县里最好的农田之一。”

    “确实如此。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母亲手里,而她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粗俗的野兽,一点也不浪漫或温柔,连大地都受不了这个矮胖的女人,而杰克可不是。他对穷光蛋有奇怪的看法,对追求财富的人抱有极大的鄙视。他是个浪漫的人。还有,他是你无法想象的最可怜的撒谎者:当我不得不告诉他西班牙的财宝并不是战利品,而他将再次沦为贫民时,他假装自己早就知道了——笑了,还像女人一样温柔地安慰我,说他早已习惯了,几个月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劝我别为此烦恼——他并不介意。但我知道那晚他一定给索菲娅写了信,我几乎可以确定他解除了与她的婚约。不过,这对索菲娅,那个甜心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他说着,靠在枕头上微笑。

    邦登走进来,摇摇晃晃地搬着两桶煤,把火炉添上了煤。

    “约瑟夫爵士,您喝点咖啡?或者来杯马德拉酒?这里有一种非常好的雪莉酒,我可以诚心推荐。”

    “谢谢,谢谢——也许我可以来杯水?一杯冷水会非常合适。”

    “邦登,请拿一杯水和一瓶马德拉酒来。如果我在托盘上再发现有生鸡蛋打在朗姆酒里,邦登,我就会把它泼到你头上。”他说着,抿了一口葡萄酒。“那是我旅途中最痛苦的时刻,告诉他那个坏消息。甚至比让我遭受的,呃,让我们叫它‘拷问还痛苦。那个拷问是由法国人进行的,而法国是我最爱的国家。”

    “哪个文明人不爱呢?但他们的统治者、政治家、革命除外,还有他们对拿破仑那种可怕的迷恋。”

    “正是如此。但这些人并不是新兵。杜图尔是一名工程师,旧制度下的,而奥热是个龙骑兵——正规,传统的军官。这才是可怕之处。我原以为我彻底了解这个国家——毕竟我在那里生活过,还在巴黎学习过。然而,杰克·奥布雷对付他们有一套简单的方法。是的。正如我所说,他是个浪漫的人:在这件事之后,他把自己的剑扔进了大海,尽管我知道他对它非常珍视。但另一方面,他又特别热衷于战争——没有比他更渴望战斗的人了;但事后,他却好像不认为战争是要杀死对手的。这是个矛盾。”

    “我真高兴你要去巴斯了,”约瑟夫爵士说道,显然对一位自己从未见过的护卫舰舰长的内心冲突没有太大兴趣,反而更关心他朋友的健康;尽管在普通人看来,这位海军情报局局长更像是一座冰山而不是一个人,但他对马图林却有着真正的情感,真正的温暖。“我非常高兴,因为你在那里会见到我的继任者,而我也会时不时从伦敦下来。我非常期待与你一起共度时光,也期待让你与他尽快熟悉起来。”他说着,感受到了斯蒂芬听到“继任者”时的惊诧的注视,品味了片刻,然后继续说:“是的,我很快就要退休了,去陪伴我的萨宾甲虫。我在沼泽区有一个小地方,那里是甲虫的天堂。我非常期待!当然,难免会有些遗憾;但这个遗憾因为我把我的事业——我们的事业——交给了可靠的人而减轻了。你认识那位先生。”

    “真的?”

    “是的。当你让我派一位可靠的人来记录你的报告时,因为你的手受伤了——啊,他们那样对待你,真是太野蛮了——我请了瓦林先生来。你和他坐了两个小时!”他带着胜利的喜悦说道。

    “你让我震惊。我简直太惊讶了,”斯蒂芬不满地说。但随后,他脸上浮现出微笑:那个毫不起眼的瓦林先生,将会是一个极好的继任者。他做事十分高效且不引人注目;他提的问题也都是直击要害的;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没有表现出特殊的知识,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他看起来像是官僚体制里一个处于中层的某个乏味的、可敬的公务员。

    “他对你的工作非常钦佩,并且对局势有着全面的理解。西夫莱特海军上将会代表他出面——这是一种更好的制度——但在我离开后,你将直接与他打交道。我相信你们会相处得很好:他是个专业人士。正是他处理了已故的德拉·塔佩特里先生的事务。顺便说一句,我相信您让他明白,您有一些其他的文件或观察,这些内容稍微超出了你报告的范围。”

    “是的。如果你能帮我把那个皮革包裹的东西递给我——谢谢。‘联盟’烧毁了房子——那些家伙真喜欢火光——但在我们离开之前,我要求他们的首领带走了重要文件,其中我将这份作为私人礼物送给你,作为你退休的礼物。它本来就属于你,因为你的名字出现在里面——第三页提到‘卑劣的布莱姆爵士的行为’,第七页提到‘奸诈的布莱姆爵士’。这是由奥热上校名义上编写的报告,实际上是由更聪明的杜图尔撰写的,针对你在巴黎的同行准备的报告,展示了他们在半岛东部,包括直布罗陀的军事情报网络的当前状况,包括对特工的评价、支付细节等。这份报告没有完成,因为这位先生在中途被打断,但它仍然相当完整,甚至连血迹都是真实的。你会发现一些惊人的内容,尤其是关于犹大·格里菲斯先生的;但总体来说,我希望它会让你满意。哦,要是我们有这样一份关于英国的文件就好了!以我昨天的认知情况,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份直接从我手中交给你的文件。”斯蒂芬说着,将文件递了过去。

    约瑟夫爵士眼中闪着光,急忙走到灯光下,侧身坐下,贪婪地着整洁的页面、帐目和名单。“那个狗东西,”他低声说道。“狡猾的家伙——爱德华·格里菲斯,爱德华·格里菲斯,准备祈祷吧,我的朋友——竟然就在大使馆里?——所以奥斯本是对的——这个恶棍——天哪。”

    “好吧,”他大声说,“我当然得和骑兵卫队和外交部的同事们享这份文件;但文件本身我要自己保留——‘奸诈的布莱姆爵士’——我要在闲暇时细细欣赏:多么重要的文件!我太感激了,马图林。”他作势要握手,但看见斯蒂芬的手,又收回了,轻轻触碰了一下,并说:“如果说要交换惊喜,我承认我已经被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