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急着下山,又在山上待了一天,确定不再下雨后,陈平生这才组织村民回村。
入眼所见,到处是残垣断壁,不少房屋已经倒塌。
林流云也回了自己家,看到房子没塌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屋子里被倒灌进不少水,桌椅板凳都被泥水浸泡,得收拾一番才能住人。
他家才新盖的房子,比较结实,其他人家就没这么幸运了,不少人都在自家倒塌的房屋前哭着,年前才遭遇过雪灾,这才过了没几天好日子,又赶上洪水。
就连道路也被洪水冲垮,到处坑坑洼洼,里面积满污水,还有不少泡到发白的浮尸漂浮在上面,有动物的也有人的,这些人正是不愿跟着上山的那部分村民。
陈平生按照林流云说的,召集村里的青壮年把那些尸体都打捞上来,聚集在一燃大火焚烧,又在烧过的地方撒上生石灰,生石灰能有效杀菌,防止病菌扩散。
村里一部分人不舍得离开故土,选择留下来重建家园,一部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选择外出乞讨当流民,对此,陈平生也是无可奈何。
林家村这边有林流云出的主意,并没有发生瘟疫。
而县城那边,也同样被洪水冲刷,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发烧,抽风,腹泻等症状。
尽管县令第一时间安排大夫诊治,还是没有阻挡瘟疫的蔓延。
“大人,瘟疫若是继续这样蔓延下去,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三天时间已经死了有四五十人,属下听闻知府大人正在各县巡查,不日便会来秦岭县,若是让知府大人看到县中如今的情况,你我恐怕都没办法交代。”
“这……”县令踌躇。
他这几日忙着县里的事,将知府巡查的事全然忘在脑后,若是被知府看到如今这情况,他恐怕吃不了兜着走,可这是瘟疫,属于天灾,他也没办法啊。
秦师爷见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就是不说解决办法,只能无奈道,“大人,属下建议大人即刻将县城内所有生病的人集中起来,隔离在一个地方,并且将路上那些浮尸都打捞起来集中焚毁,尽量让瘟疫不要进一步扩散。”
这是林流云派人过来说给他的方法,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来告知县令。
县令皱眉,“为何要焚毁尸体?”
这时候的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若是将尸体都焚毁,一个不好很可能会激起民愤。
秦师爷抱拳,“大人以为这瘟疫是从何而来?”
“不是水中带来的吗?”
“非也非也。”秦师爷摇头,将林流云说的话转述给他,“属下最初也并不知晓这瘟疫从何而来,直到林东家派了人来送信,属下这才解惑,瘟疫的来源正是那些浮尸,若不将这些浮尸焚毁,恐怕瘟疫只会更严重,到时候别说秦岭县,就是府城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恐怕都会遭殃。”
怕县令不信,他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
“属下还听闻,林家村就是按照林东家所说的方法,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疫病,而且林家村人大部分听了林东家的话,提前躲去了山上,据属下所知,林家村是附近几个县城内伤亡最轻的一个村子,若是大人当初听了林东家的劝,或许……”
他没接着往下讲,而是观察着县令的反应。
“伤亡最轻。”县令口中喃喃着这几个字,震惊的同时也一阵后悔,林流云当初传来消息他没在意,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一定……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颓丧地摆摆手,“传令下去,就按你方才说的那般做。”
“是。”秦师爷领命离开。
县令捂着脸,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当初怎么就没听林东家的话呢,若是听了,让百姓提前避难,说不定他还能因此得到上头的嘉奖。
可如今……他都能想象到,知府大人若是来了定会治他个失察之罪。
果然,三日后,袁知府前来巡查,得知此事后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让上面的人扣了他一年俸禄,被骂一顿还好,被扣俸禄县令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俸禄原本就不高,这下子回去还不知该怎么跟夫人交代。
听了一顿训斥后,哭丧着脸回到府衙。
衙差们见状,心下纳闷,县令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死了爹妈似的。
京城,宣武帝也得知云翰府遭遇洪水一事,若非他是圣上,恨不得逮着那贼老天骂上几句。
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这雪灾才过去又来洪灾。
自古当皇上的都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无灾无难,将来史书上也能记载他在位时四海升平,是个贤明的好皇帝,可如今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这个皇帝没当好,这才惹怒了老天降下天罚。
不出所料,很快有大臣上奏,说民间有许多对圣上不利的流言。
宣武帝急了,立刻下了罪己书,以平民怨,并派遣了钦差带着米粮药品等物资加急前去支援灾民,随行的还有十几名御医。
快马加鞭之下,半月后钦差和御医终于抵达云翰府。
不愧是在皇宫当差的,原本扩散的疫病在数十名御医的诊治下,总算控制住了病情。
听闻疫病得到控制,林流云也在半月后终于又去了县城,洪水过后,家里好多东西都要重新采买,这次他特意去车马行买了一辆马车,有了马车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徐青阳驾车,林流云坐在新买的马车内,看着街边的风景。
上次离开时还是中秋庙会,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而现在却是一片萧条,人们表情麻木,犹如行尸走肉,街道四处还多了不少乞丐。
马车路过,有几个八九岁的小乞丐凑过来乞讨,周围还有不少流民,要是被这些流民和乞丐围上来就麻烦了,干脆狠狠心全部赶走。
“吁……”
走到半路马车突然停下,林流云急忙稳住身形,将头探出窗外,“怎么了?”
“老爷,前面有两人拦车。”
徐青阳怒叱前方抱着孩子的老妇人,“活得不耐烦了往马蹄子底下撞?”若不是他缰绳拉的及时,这一老一少恐怕已经去见了阎王。
老妇人跪下哀求,“大老爷,求大老爷发发慈悲救救我孙儿吧,我孙儿昨夜吃坏了肚子,老婆子身无分文无钱买药,求大老爷救命。”
她怀里的男孩抱着肚子直翻白眼,额前的刘海也被冷汗打湿。
徐青阳看这祖孙两也着实可怜,便好心提醒,“这次洪灾,京城派了不少大夫来给灾民义诊,不仅不要诊费还免费赠药,义诊的摊位就在县衙门口,老人家您可以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