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拎着包袱步履匆匆回来,一大早她便回了一趟娘家,口都说干了也只借来半两银子,婆婆和从正早早去了林流云家,也不知要到银子没有。
她进屋看了一圈没看到儿子,她扭头问女儿,“你奶和你哥还没回来吗?”
这都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会不会儿子已经要到银子,和婆婆一起去县城还银子了?
林玉珍摇摇头,“没有,奶和哥还在伯父家门口。”半个时辰前她才去看了,两人还在拍门,那手心都拍的通红。
“还没回。”
王氏喃喃,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娘说有她出马林流云一定会乖乖掏银子,可万一……
“那林流云莫非真是丧了良心,娘都那么大把年纪了,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忍心让老娘生生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从前娘说的果然没错,那林流云就是个没心的。
老天爷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怎么就让这种不孝的人发了财,天道不公啊!
王氏坐在屋内骂骂咧咧,忽然院外传来一声巨响。
七八名壮汉手里拎着棍棒冲进屋,刀疤脸一棍子敲在桌上,“林从正呢,叫他滚出来。”
王氏和林玉珍躲到桌子下面,瑟缩着身子,“从正他,他不在。”
“不在家?”刀疤脸把所有屋子搜了一遍,确定王氏没撒谎,冷声道,“既然他不在,那爷几个也不能白跑一趟,弟兄们,给我砸!”
他挥手一声令下,几个壮汉拎着棍棒四散开,碰碰砸着屋里的东西,就连林老二和林广茂躺着的床都没有幸免。
林老二又惊又怕,想要阻拦可他腿瘸着根本使不上力,林广茂吓得捂着胸口,一口老血喷出。
等到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稀巴烂,刀疤脸转回身来一棍子又敲在桌上,桌子不堪重负朝中间裂开两半,王氏和林玉珍暴露在壮汉们的视线中。
刀疤脸眼中满是凶光,恶狠狠道,“三日期限马上就到了,明日傍晚若看不到银子,这张桌子就是林从正的下场。”放下狠话,领着壮汉们离开。
另一边,林家族长和众族老也听到了村民们的议论,也从陈平生口中得知了林从正赌博的事。
族长坐在主位,恨铁不成钢道,“都说读书明理,枉他林从正还自诩是读书人,古往今来但凡沾上赌瘾的人都没一个好下场,他怎么能去赌!”
有族老附和,“我林家族人祖祖辈辈光明磊落,没想到竟出了个赌鬼,列祖列宗若是知道该是怎样的痛心啊!”
其他众位族老也纷纷摇头叹息。
“出了这样的败类,将来咱林家族人这脸还往哪儿搁。”
“糊涂啊,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若这事传出去,恐怕会影响族人的婚嫁,别人一听族里出了个赌鬼,哪还有好人嫁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诶,我家还有个未出阁的孙女,这几日正在说亲,可别因为这事给耽搁了。”
“……”
族老们议论纷纷,族长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重重一拍桌子,“不行,绝对不能让这颗老鼠屎祸害了我林家族人。”
他沉声道,“去把族人们都叫来,今日便开宗祠,必须将这颗老鼠屎除去!”
……
林从正被拉来宗祠,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族老,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开宗祠?”
“是啊族长,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旁边其他林家族人也是一脸莫名。
林流云站在人群中,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好整以暇地看了林从正一眼。
林从正刚好与之对视,眉头皱起,他都拍一上午门了不见伯父出来,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可惜周围人太多,他即便要银子也得等私下要,赌博的事万万不能被发现。
他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周围人看他时那怪异的目光。
族长看向众人,“人都到齐了吗?”
有人回道,“都到齐了,只有林广茂和林老二没来,据王氏所说林广茂不知为何吐了血,如今下不来床。”
林从正一愣,吐血?爷爷怎么会吐血?他有心想问,可那人并没搭理他,见他凑近还往旁边挪了几步,仿佛生怕被他蹭到。
而且那眼神,不知为何,林从正从那人的神情中看到了嫌弃。
他如今虽不能科考,但自幼熟读圣贤书,这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凭什么嫌弃他,这般想着,回头冷冷瞪了那人一眼。
族长站在高台上,扫视下方众人,“今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我林家族人世世代代安分守己,从不做那作奸犯科之事,而如今族中却出了一个害群之马,所有林氏族人应当知晓,我族规命令规定族人不可参与赌博。
而今时今日,却有人视族规如无物,肆意出入那赌坊,还欠下了大额赌债,老夫不能看着林氏族人的清誉被毁于一旦,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便将此人从族谱中除名。”
话落,众人一阵哗然,林从正心头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人群中林玉珍也同样心跳如鼓,她下意识朝着林从正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有冷汗不住从林从正额头滑落。
林从正双拳紧握,汗水打湿了手印。
不可能,他在赌坊欠银子的事只告诉了家里人,族长不可能会知道。
林流云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勾起唇角,今天可算是看了出好戏,早起没睡饱的烦躁感也瞬间消失无踪,整一个神清气爽。
族长翻开族谱,旁边立刻有人递上毛笔,他翻到其中一页重重划下,而后抬头,沉声开口,“那名害群之马便是老林家林广茂之孙,林从正,今日将其除族,此子今后与林氏族人再无瓜葛。”
林从正愣愣看着被族老举至半空的族谱,被划掉的页面正对着台下众人,只有他的名字被划了一道。
黑色的墨迹还未干透,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
林从正接连倒退两步,疯狂摇头,“不可能,我谁都没说,你们不可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