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季楚你慢些。”
薛福蔚跑得喘喘,累了,连衣裳都提来抱在手里。
“咱们这,咱们也不认识路啊。”
刚下学一堆人气势汹汹地就去了。
连月弯弯跟傅锦梨都被骗在学堂等着。
傅锦梨这么爱凑热闹的晓得了指定是拦不住要去看。
可她要是去了,她动起手来陛下不在他们也一样拦不住。
好在今日她一直粘着落安,没注意到小伙伴的动向。
不过依某梨那个脑袋瓜,顶天以为是几人回家了,而月弯弯留下来多学会儿。
“陛下不许白堕出宫,他却一连几日找上弯弯,里头定有猫腻。”季楚冷静分析。
“无须走,就在外头路上等着,咱们守株待兔。”
季楚料想得不错。
几人不过是藏在学堂不远处小路边的假山后,不一会儿,那路上就走来个鬼鬼祟祟的光头和尚。
“来了来了!”
赵驰纵小声提醒几人,而后率先冲了出去。
等白堕察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小屁孩,将他扑在地上,压制得死死的!
“谁谁谁!来人呐,杀人啦!”
“谁?自然是爷爷我!”
薛福蔚似座小山,一屁股墩坐在他身上,白堕就动弹不得。
五个孩子,把人钳制得死死。
赵驰纵更是将凳子腿儿往白堕眼前一杵!
威胁劲十足地喊,“好好交代,拐带咱们弯弯做什么,你小子究竟打的什么坏主意!”
白堕一见是这几个祖宗,就晓得坏事了。
心急如焚地想要狡辩几句,下一瞬却叫赵驰纵一把将嘴堵住。
白堕!
“唔唔——!!!”
赵驰纵嘿嘿一笑,朝着几位小伙伴一挥手“兄弟们,动手!”
一通乱揍,六亲不认。
只有季楚矜持些,站在一边,不劝,就光看着。
他们几个都是孩子,下手并不重,也不过是叫他吃些皮肉之苦。
可怜白堕被打得眼冒金星,衣衫也散乱了。
他胸前的衣襟散开,从里头掉出长皱巴巴的布,飘落到地上。
季楚瞧见,上前将东西捡起。
摊开一看——
瞳孔一震。
竟是,
皇城图册,各宫门出入口都标注得有。
这东西,落入寻常人手中,是杀头的大罪。
“驰纵,住手。”
季楚说话,隐隐有领头之范。
几人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老实停手。
薛福蔚撑地爬起来,发觉季楚的异样,就凑到他手边去看。
“怎么了,怎么就不打了,不是说,揍完再问嘛。”
小胖子眼睛往那布上一瞟——
了不得。
几条黑线交错纵横,再没有见过比之更丑的画作了。
不对!
薛福蔚眼一瞪,语气震惊,“这是,这不是我大哥家吗,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哪个小贼要偷我大哥不成。”
见他越说越离谱,白堕在地上一边斯哈斯哈,一边辩解。
“不敢,不敢!和尚我吃了熊心豹子的要偷小殿下,我不过是,不过是”
赵驰纵:“不过是什么,说!”
可白堕支支吾吾说不出下文。
理所当然地,又挨了一顿拳头。
等到终于受不了了,他才喊着,“说!我说还不成吗!”
不说不行了。
几个死小子并那小冰丫头,下的是黑手,再不说可得遭大罪。
白堕喘着粗气,艰难地坐起来,嘴角破了皮,看着可怜得很。
小和尚来宫中,糊里糊涂地都干了好几仗了。
现在自己一人孤零零地面对几个恶霸势力,十分弱小无助。
“你们,是因为弯弯那小丫头来教训我的?”
赵驰纵冷哼,“是又如何,雅言说她这两日都快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了,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茶饭不思,便是心绪大乱。
白堕这两日总悄摸来找月弯弯,终归是不放心将那丫头放在宫中,就算晓得她不愿,也一直来规劝。
他本以为是他剃头桃子一头热,没想到小丫头也不是无知无觉。
此时心头不免一暖。
这几人过来问自己也没有带月弯弯,想来今日之事她还不知道。
倒是看不出来,这几个小屁孩儿还挺护着她。
“我要带她走。”白堕只这一句。
“不行。”丁雅言摇头,“不行,弯弯不走,殿下在。”
白堕苦笑,“她若是愿意,你们今日也看不见和尚我了。”
那臭丫头也是个一根筋的,根本劝不动。
现如今不过是左右为难,白堕也是连逼带劝罢了。
“谬言。”季楚摇头,“别说只是一份粗制滥造的图册,便是你将皇城布防弄到手,只要陛下不愿,你走不出宫门。”
这是实话。
可白堕还是要争上一争。
他脸色有些难看,心头正在取舍。
有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可若要脱困
“你们也知和尚我会些卜算之术,出家人,困郁深宫本就不成样子,如今不过是去我所去,位归原处罢了。”
说得挺官方。
季楚却笑戳穿他,“您若当真想出宫,不如实话实说来得好,陛下不愿,却不是没有法子。”
他并不好糊弄。
任由白堕说得多么好听,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都不为所动。
最后白堕认了命,问他,“你当真有法子。”
季楚笑而不语。
白堕此刻也没了别的办法,但多的话他又不能说。
几番取舍,才下定决心一般道,“我知道他留我在宫中是为了什么,但和尚我可以立誓,绝不会有碍于小殿下。”
“弯弯是我带着一道来京中,我将她看作晚辈,自然想一并带走。”
犹豫了半晌,他也老实交代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有意要叫弯弯继承我的衣钵,可这宫中我也是再待不得了。”
他想带走月弯弯。
丁雅言不同意,有些着急,拽住季楚的衣袖,“不,不带走,季楚不帮,不想法子。”
季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看向白堕。
此时白堕已经是筋疲力尽,坐在地上,虽然狼狈,但眼神清亮,并无说谎的嫌疑。
“不行啊,季楚,他不能带弯弯走,小梨子打准的不高兴。”赵驰纵也劝。
可季楚像是没听见一般,反而问白堕——
“天下之事,于你化外之人皆是云烟,如今这般钻营,可是留在宫中于你性命有碍?”
白堕没想到这小子这般敏锐,正想说话——
季楚:“你只需答我是或不是。”
白堕:“是。”
“弯弯来日可归?”
白堕:“定还于来处。”
季楚又问,“助于殿下之左右?”
“她生来便是为此,就算和尚我今朝将她带走,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季楚大概知晓了。
他将白堕扶起来。
等白堕勉强站稳,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望您铭记今日所言,否则周氏一族,绝不罢休。”
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走吧。”
摊开在白堕身前的手还小,但是板板正正,动作一丝不苟。
它的主人更是,一笑一语,比不在大人面前吃亏。
白堕“你当真能如我所愿?”
季楚不否认,但也不点头。
模棱两可。
仍旧叫他先行。
等白堕一瘸一拐地走了,小伙伴才一堆围上来。
薛福蔚“季楚你是要帮着他离开,陛下那头不会同意的,我帮你劝一劝,拖拖,再去找小梨子。”
傅应绝说是皇帝,也有着皇帝的通病。
专权独断。
只是他这人谋略甚广,又手段过人,少有出错。
要他改变主意,难。
不过若是由傅锦梨来,便是易如反掌。
薛福蔚听不太懂两人方才在说什么。
但他懂季楚。
季楚是几人中脑子最灵活的,晓得的也是最多的。
再有一点,便是薛相曾跟他提过,周氏一族,满门肱骨,唯忠皇族。
“不。”季楚摇头,“陛下会同意的。”
他能想到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得到。
月弯弯,是傅锦梨的。
白堕的本事,要传与月弯弯。
他不敢细说缘由,多半是里头绝非寻常,兹事体大。
不若就如了他的愿,才好等着顺藤摸瓜。
再者月弯弯若当真对白堕毫无感情,才不会有今日的表现。
总的来说还是割舍不下,自顾痛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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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分别之后,季楚又单独见了傅应绝。
两人不知谈了什么,他离开时,恰逢落安将傅锦梨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