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绝不咸不淡地看这小子一眼,实在是莽得很,不如他家养个闺女。
“吃你的,再长个几百年还轮不着你护我。”
赵驰纵心大得很,“哦”了一声又继续扒饭。
几人坐在大堂靠窗,占了三张桌,在他们身旁,鱼龙混杂地坐着不少人。
其中有一桌,引起了傅应绝的注意。
从进门开始,就看见了,还特地选了临近的位置来坐。
那一桌共三人,两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跟个长得极凶的中年男子,女人模样倒是好,一个眼神都带着魅意。
至于引了傅应绝眼的,是那少年人压在剑下的一抹绿色。
是一株草药。
叶似箭,带暗红,名唤勾齿,能止血愈伤。
世上止血的药千千万,比他效用好价格便宜的一大把,所以这勾齿在外并不易流通。
但有一点,旁的却比不上它,那便是耐放,耐造。
而军中,多用的就是这一种。
茶水的热气氤氲而起,蒸腾的雾气朦胧了傅应绝的眉眼,一派闲适淡然。
他倒是不知,打扮得宜的少年,用得到这种可谓鸡肋的药。
再看后头几桌,同那少年多有攀谈,相交甚熟,嘴里偶然叫了几声“少主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
————
傅锦梨哼哼唧唧地要醒,眼都没睁,就脑袋缩进被子里扭成团麻绳。
一小团,在里头拱着。
好一会儿,才清脆地唤了声,“爹爹!”
没人应。
那团子一愣,又手忙脚乱地爬出来,懵着小脸茫然地又叫一声,“爹爹?”
爹爹不见!
这可不得了!
奶团子一下子爬下床,光着脚丫子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将自己粉色的小鞋子趿上。
“爹爹说,光脚脚,吃药~”
衣服不会穿,就抓着一旁自己毛茸茸的小披风笨手笨脚地挂在身上。
一切准备好,这才迈着坚定的步伐推开了房间的门。
———
“小,小孩儿?”
裴风上楼放了东西,正准备下去,谁知叫转角而来的小团子一脑袋撞在了自己腿上。
来不及回避,还怕小孩儿会摔着,谁知膝盖“咔擦”一折,摔的是他!
傅锦梨脑门前两日才遭过重创,这一下又碰着,她捂住小脑袋瓜,大眼睛极快地续上了泪。
小丫头瞧着才不大点,脸蛋白生生地,腮边的嘟嘟肉惹人手痒。
脚上随意地套着双鞋,头上扎的发包包已经松松散散掉下来,有呆毛竖在头顶,穿着雪白的里衣,外边的小披风就这么一罩。
好一个潦草的团子。
此刻小丫头红着眼圈,委屈地憋着眼泪,裴风忍不住心虚,一时倒是忘了自己还坐在地上。
正准备赔个不是,却见小丫头上前两步,脑袋快顶着他下巴核了。
他连忙后仰脑袋,恰好小丫头抬起脸来,可怜巴巴地。
“抱歉,小梨子不是故意~”
浑身奶呼呼的小团子,是自己撞了她,她却捂着脑袋哭唧唧地道歉。
裴风心头一软,也愈发歉疚起来。
他撑着站起来,动了动膝盖,有些疑惑却没多想,低头看向傅锦梨道,“错了,该要我道歉才是。”
他手上拿着剑,郑重地抱拳,“在下裴风,没注意路,小丫头勿怪。”
他一身黑衣,手上的剑也是通体黑色,剑鞘上花纹繁复,却坠着个雪白的小瓷人。
小丫头将手放下来,放在胸前搅着,目光追随那一道雪白而动。
心痒痒,小梨子想玩!
裴风低着头,弯着腰,瞧不见小丫头的动静,半天了听不见回应。
疑惑人是不是走了的时候,感觉手上有东西坠了坠。
抬头一看——
小孩儿仰着脑袋,踮着脚,小手高高举起,正一下一下地轻轻摇着自己剑上挂的娃娃。
眼睛里头的泪水还未下去呢,湿漉漉地。
瞧着可乖。
她玩得认真,裴风也不敢动,就一直勾着腰。
这姿势实在诡异,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小心地问,“小孩儿,你爹娘呢,怎么一人跑出来了。”
“爹爹不见,不见小梨子找~”
傅锦梨用手背又碰了几下那娃娃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歪着头同他说完这一句,又摇手道。
“找爹爹啦!挥挥手,待会儿见~”
说完,小披风一甩,径直略过他走得潇洒。
裴风呆住,又去追她,“别瞎走啊小孩儿,待会儿叫拐子带走了!”
傅锦梨脚步不停,他就跟在旁边叽叽喳喳。
“往哪里找去,你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去。”
“多谢呀~”
“不用谢。”
她倒是好说话极了,只要凭着直觉断定你对她无害,爹爹又不在身旁,大多时候极好哄。
小手软乎乎地,自觉地塞入了裴风掌中。
小丫头对着他笑得软乎,瞬间叫裴风觉得肩上使命重大。
————
傅应绝一直留了余光注意着那一桌,见少年提着什么东西上楼去,就淡淡地收回了眼。
静待了会儿,放下手上的东西,想着傅锦梨差不多该醒了,他便站了起来。
“苏展守着,我上去看看她。”
还不等苏展应呢,男人不经意地挪眼看去,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站直身子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
“主子?”
苏展察觉到傅应绝的失态,顺着眼神看去。
这一看——
好家伙,家都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