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刺激沈惜枝几句成了山梅儿唯一的快乐,她念念不忘的始终是杀了裴牧野为家人报仇雪恨。
可是裴牧野一直防备着她,她找不到机会。
一味的反抗让裴牧野在两个月后腻了她,将她送人了。
山梅儿过得水深火热,而山荷儿到山上采野菜后失踪。
万念俱灰的老祖母在河边洗衣服,一个不小心栽进了河里。
至于在服兵役的山父,也传来了噩耗。
而这一切山龙都不知道,在服徭役的他遭遇了大暴雨。
暴雨冲刷着他的身体和灵魂,每一次战栗都让他感受到了伤心与彷徨。
偶然的恍惚之间,他突然明白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心头郁结,涕泪横流。
可惜他连回家的权利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江河倒灌,良田被淹没,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无家可归,人相食的惨剧即将上演。
昔日繁华的城镇,今日只余哀鸿遍野。
而连日的大雨却让裴牧野灵感源源不断,他日日在书房里练字写诗,看着越来越好的字,绝妙的诗词,心里十分满意。
下属向他汇报灾情,他十分不悦,不过多下点雨而已,又死不了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任凭雨越下越大。
直到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裴牧野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但他所忧心的不是受灾的百姓,而是朝廷的问责。
他所治下的青州应该是富饶安乐的,怎么可以死那么多人。
一想到将来可能出现在史书上的那只言片语。
裴牧野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神情变幻莫测。
这一场洪灾就不应该出现,青州也根本没有死人,依旧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那么要救灾吗?
青州粮仓还是满的,可粮仓里的粮食都是他裴家的,凭什么分给那些贱民?!
不对,既然没有洪灾,那哪里还需要救灾。
裴牧野有了主意,心情恢复了平静。
只要消息传不出去。
而且当今想必也是不愿意管这些琐事的。
最终他没有进行救灾,也没有向朝廷汇报。
当然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让军队加强防卫,那些贱民没了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可不能真让青州乱起来。
然而半个月后暴雨仍然未停。
青州已然十室九空,有人是死于天灾之下,亦有人死在官兵的屠杀之下。
尽管如此,灾民们依旧离开家乡,涌入府城,寻求那一线生机。
噩耗不断传来,裴牧野心烦不已,那些贱民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不过就是饿几天而已,在家里好好呆着不好吗,到处乱跑,这是想造反啊!
疾病、饥饿令人心如死灰,然而谁又甘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于是青州百万灾民反了,他们杀入富豪家中,踏平了城镇,抢了粮食。
山龙亦在其中。
那时洪水来临,冲垮了他们刚刚修建好的堤坝。
裴牧野震怒,认为是他们偷工减料,致使堤坝被毁,要杀了他们给皇帝谢罪。
在生死面前他们选择了反抗,杀了前来执行命令的官兵,占领城镇,收拢附近的百姓。
裴牧野惊惧不已,这些贱民怎么就反了?!
他们怎么敢反,怎么能反!
他急忙发布命令要将灾民全部杀死,可惜一切已经迟了,他的人手折损大半,无法再逆天改命。
他只得匆匆逃走,连家眷都没带上。
一个月后青州彻底暴乱,义军冲入州牧府,彻底占领了青州府城。
随后粮仓被打开,白花花的大米流了出来。
京城。
百姓们看着光幕上骨瘦如柴的灾民,如鲠在喉,他们不是官员,在看到山龙的称号时是有猜测的。
山龙要么遇到天灾,要么遇到人祸,要么天灾人祸一起遇到,才会成为所谓的义军首领。
看着山龙家破人亡,只觉得他就该反了,冲进州牧府把姓裴的宰了,才叫痛快。
【这个州牧可真是不当人,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让人家破人亡。】
【洪灾了也不想着救灾,就想着作诗,我真的想冲进去打他一顿。】
【这就是所谓的平南裴氏,我真的笑死。】
【反得好啊!】
【你闭嘴吧。】
【没事的吧,咱们陛下肯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陶济民有些尴尬,他之前好像多心了,山龙反的又不是他,他不高兴个什么劲。
他抚掌赞道:“大丈夫当是如此!”
柳天骄瞥了他一眼:“虚伪。”
“天骄,不是我吹,这山龙还是窝囊了着,换成是我,在裴牧野这个狗东西冤枉我爹的时候,我肯定冲进州牧府宰了他,家人根本不会出事。”
柳娉婷悠悠道:“姐夫,你好能吹哦,有人要杀你爹,你确定不是给他递刀?”
陶济民瞪了柳娉婷一眼:“你要不是天骄的妹妹,我肯定治你大不敬之罪。”
“姐姐你看到他,你的眼光真是不行。”柳娉婷跑到柳天骄身边夹着嗓子告状。
“陛下是一国之君,你对他要敬重些。”柳天骄用责怪的眼光看着妹妹,妹妹这些年在乡野野惯了,性子实在太过不羁。
柳天骄这么说,陶济民立刻就委屈起来了,“其实也不用敬重,这样就很好。”
尘埃落定后,山龙往贫民窟的家中走去。
走过算不得熟悉的路,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杂乱不堪,地上、桌上都是厚厚的泥水,墙壁上是斑驳的水迹和蜘蛛网。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山龙孤零零站在房间里,泪流满面。
“祖父,祖母,父亲,二妹,四妹,你们在哪里?”
他走出家,询问四邻,踉跄了两步,抹去泪水。
“还有二妹和四妹,你们一定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然后,他来到山家祖坟,站在母亲的墓前,大妹的墓前、三妹的墓前,祖父的墓前,又挖了两个坑,为父亲和祖母立了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