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莫正西果然买了卤牛肉,还给益阳云舒买了她爱吃的糖水荸荠。
益阳云舒回来,没有去看被阿宝抱在怀里,闹着要睡觉的念念,而是,四下里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她的哥哥益阳立春。
她好像还沉浸在李江鱼带给她的那种回到湘西“临训班”时,他们一起愉悦,而又亲切的感觉里。
这种感觉的快乐和轻松,还有仿若回到从前的回味儿,让她一时抹淡了,对于李江鱼现在是汪伪政府里的一个特使的不快。
她觉得自己抹淡了对李江鱼的不解和愤懑,怎么又对李江鱼现在是她以中统身份联系的接头人,产生了质疑。
而且,她知道,以李江鱼现在的处境,也根本不容他能给自己多少的解释。
可是,她不知道,李为涯给益阳云舒的接头任务,是他们已经知道,今天这趟飘着女王国旗的船上,不仅将要走下来一位日本测绘专家佐野次郎,还有日本军队里的一位神秘的策划精英。
李为涯他们一行四个人,已经等候在十六铺码头多时了。
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日本军队里的策划精英,换了着装,混进人群,已经上了岸,被人悄悄的接走了。
李为涯在益阳云舒从码头撤回来的路上,告诉她,这个重量级日本军事神秘的策划专家,他们此次来沪的目的,就是为了策划攻克重庆江防的军事战略。
可此刻,船上的人已经全部下空了。
李为涯告诉益阳云舒:“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实施第二个方案了。这第二个方案,就是去找你的接头人,让他找到那个日本军事策划专家的详细住址。”
听李为涯这么说,益阳云舒皱了一下眉头。
她虽然,与李江鱼看似已经接上了头,可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李江鱼,搂着那个喜欢用白手帕捂住鼻子的野子离开,她也没有得到这个日本军事策划专家确切住址的任何情报。
益阳云舒说:“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我虽然没有给你们弄到你们想要的情报,但我已经尽力了。”
李为涯说:“不对。云舒丫头。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啊!”
益阳云舒说:“你去跟他说吧!他说他就当没有这个女儿的时候,他只有十一岁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难道他还要再一次在《申报》上声明,声明他要收回十三年前,那个《声明》是一张废纸了吗?让他见鬼去吧!”
益阳云舒气愤地转身要走。
李为涯在她转身的瞬间,很帅气地,一把就拽住了她。
李为涯说:“我现在不想说,这是国家的危难时刻。但我要说,在国家危难的时刻,你们父女间的那点儿恩怨,又算的了什么。何况,你的母亲大人,已经早已不在人世。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益阳云舒说:“胡说八道,我有我的哥哥,我有我的女儿。他们才是我最亲的亲人。”
益阳云舒甩开李为涯的手,转身走了。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李江鱼故意大声跟野子说的那些话。
李江鱼说:“野子,我们快走吧!赶不上二十二号,那趟车,我可没有奥斯汀,再送你回去江安酒店了。”
益阳云舒突然回过头来,朝着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的李为涯说:“李江鱼说了,他说,一辆奥斯汀,会送那个军事策划专家,去江安酒店。二十二号房间。”
那天晚上,李为涯带着他的三个兄弟,他们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手持已经安上了25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在江安酒店,二十二号房间对面的阁楼上,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他们看见门江安酒店二十二号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走了进去。
李为涯说:“等等。等他把门关上。”
可那个日本军事策划专家,没有直接去关门,而是侧身先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他拉上了窗帘后,很快,就关掉了所有的灯。
那个黑压压的二十二号房间里,此刻,仿若空无一人。
他们看见江安酒店的楼下,依然有几个人,正警觉地四处晃悠着。
李为涯想说,我们如果在阁楼侧面的一个窗口,是不是可以再靠近一点了。
可江安酒店的楼下突然来了一帮人,这群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密集后,疏散开来,很快,消失在江安酒店里。
突然,李为涯看见,江安酒店二十二号的那个窗口里,有个亮点忽闪了一下,又忽闪了一下。
李为涯知道,这个日本军事策划专家,此刻,正在点燃一根香烟。
已经不容他多想了,他举起安了25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对准这个亮点,就是一枪。
接着,补了一枪,偏下又补了一枪。
这个江安酒店对楼的阁楼上,看的清清楚楚,此刻,黑暗的江安酒店二十二号房间里,已经灯火通明了。
楼下,一下子乱成了一团糟。
李为涯他们如释重负,迅速离开了江安酒店对面的阁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们知道,这份情报来得有多么的及时,这将会对日本军事机构,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而他们这次完成的刺杀任务,将会给中统带来多大的一个喘息机会呀。
他们的头儿,可以大鸣大放地跟蒋总裁说,刺杀日本人和汉奸的那点儿事儿,不只是只有你们军统的那帮家伙,才会干的了的。
安全地上了他们开来的福特轿车后,李为涯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拉了警戒线的江安酒店,他突然想说,“对不起,云舒丫头。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男人,今天凌晨3:49,已经离开了人世。他说,他来不及去《申报》再去声明了。他说,你的母亲,也许,真的是蒙冤了。”
但李为涯没有想到,有人追杀了过来,车后的后备箱,被子弹打的“砰砰”直响。
开车的那个中统特工,已经中弹身亡,车子在路上横冲直闯。
李为涯从副驾驶爬过去,继续开车,身后的两个兄弟,一左一右,朝后面紧追上来车,不断开枪,可一点点拉近的距离,很快,他们俩也中弹了。
肩头已经中弹的李为涯,听到身后的一个兄弟,艰难地说道:“李为涯,我们兄弟三个,谁都不会后悔,今天,今天,咱们跟你才是真正干了一场最像样的事情。”
李为涯载着三个已经牺牲了的兄弟,一路狂奔,可他终因伤势过重,被他们很快追上,逼停在了路口。
李为涯看了看他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三个兄弟,想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时,被飞过来的一枪,打落了他手中的那把已经沾满鲜血的驳壳枪。
益阳云舒知道,李为涯代表中统,让她与李江鱼接头后的任务,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这是利用她现在,在76号特工总部就任的这个日本特派员助理的特殊身份,与李江鱼接头。
第二天一大早,得知李为涯他们成功完成刺杀任务,但付出了参与刺杀的四个人中,三死一伤的代价。
益阳云舒的心口,突然堵的发慌。
她推开莫正西的办公室,说:“莫正西,你能抱抱我吗?”
莫正西说:“这,哎呀!大白天的。这是咋地了,受啥刺激了……”
益阳云舒不等莫正西再说下去,她扑过来,伏在莫正西的肩上,泪水哗哗地流。
半晌,益阳云舒才说:“没什么,就是心里突然难受。我现在,特别想回家,想回家,抱抱我的女儿。”
莫正西说:“那我去给你,向高桥由翔请个假吧。”
益阳云舒抬起头来,撒娇道:“莫正西,你说,我现在,怎么像个思绪不清,糊里糊涂的老太婆了。”
莫正西莫名其妙地说:“谁敢这么说你,我去找他拼命。”
益阳云舒被莫正西说笑了,心情好像也好了许多。
她接过莫正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眼泪,跟莫正西说:“我和哥哥,昨天在大三元茶室见到了李江鱼。”
没想到莫正西说:“我知道,他最近挺忙的,我已经听说,他还在为汪伪政府做事,但是我相信他有自己的分寸。”
莫正西知道,益阳云舒可能会对李江鱼的现状有所担忧,他又说:“相信李江鱼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被汪伪政府所利用。”
益阳云舒点了点头。
把一份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报纸,展开来,指着上面的头条新闻说道:“你看看这个吧。”
莫正西接过报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昨夜,国民党中统特工四人,于酒店枪杀一名日军高官。刺杀者三死一伤。”
莫正西心中一惊,他不知道这是中统的哪些人干的。
但莫正西看向益阳云舒的眼神中,升腾起来的那份敬意,益阳云舒看出来了。
益阳云舒说:“李江鱼,也参与了这次行动,是他提供的这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莫正西沉默了片刻,拍了拍益阳云舒的肩头,说:“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对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莫正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会关心益阳云舒的工作。
他知道益阳云舒在76号特工总部,担任日本特派员助理,这个职位,虽然权力很大,但是也充满了很多的危险。
ot放心吧!我会注意的。ot
益阳云舒回答着,又反过来说莫正西:“你咋从来不问问我,为啥要杀上海站副站长刘根胜的事儿。这是。是不是也像军统的那帮家伙一样,就是不想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对吧。”
“我不是不想给你解释,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去调查清楚。”莫正西连忙解释道。
“那你现在调查清楚了吗?”益阳云舒追问。
莫正西点点头,说:“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刘根胜已经秘密投靠了日本人。他还透露了几个军统的锄奸计划。嘿嘿,你想不到吧,这个锄奸名单里,居然还有我莫正西。说起来,这还应当感谢你了。感谢你保住了我的这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