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的路?”老和尚有些讶异:“我之前确实说过,要你寻一条新路出来,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寻到了,且说来听听。”
“其实不是我寻到的,是许多……先辈伟人寻到的,我一直知道这条路,从小就被填鸭式的灌输着,但以前嘛,总是将信将疑的,所以一直忽略了这条路,直到如今……”侯俊铖长长出了口气,眼中光芒闪烁:“前明,闯营,西营,郑家,他们早把其他的路都走完了,而三藩和老寨主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是必然没有未来的,所以我只能试一试他们的路了。”
老和尚愈发疑惑,侯俊铖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摆了摆手敷衍过去:“老禅师,我的这条路,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摸到一点影子而已,日后等我整理清楚了,再仔细与您分说,如今我有一事想要求您。”
“老寨主他们派了好些人来‘保护’我,让我只好待在这案牍库里清理田册文簿,倒确实有些收获……”侯俊铖淡淡的笑着,笑的很真诚:“来永新县的路上,我还给牛老三他们布置了功课,到现在还没给他们检查的,听牛老三说,老寨主他们明日就要往吉安去了,牛老三他那百人队想来也是要同行的,不知老禅师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这倒是简单,说一嘴的事,此番攻打吉安咱们本来就是辅助,少个百人队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老和尚顿了顿,劝道:“永新不是大县,远远比不上吉安府城的富庶,不管能不能拿下吉安府城,弟兄们必然都是抱着大掠一把的心思的,此时你把牛老三他们留下来,怪罪你的人不会少,更何况他们本就没什么读书识字的心思。”
“吉安府城是必然拿不下来的,想来那些反正的绿营,也不会比老寨主的人马好到哪去,我是在救他们的性命,日后他们自然会理解的!”侯俊铖又抽过一本簿册,继续演算抄录起来:“他们不爱上课,是因为我只教他们读书识字,这次我准备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试试,若是连一个百人队都不能教明白,我还救什么天下?寻块豆腐撞死得了!”
牛老三在案牍库门外等了一阵,老和尚才捧着一堆侯俊铖整理好的文册出来,牛老三赶忙迎了上去:“老和尚,俺来帮您。”
老和尚却没有搭他的话,停住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牛老三,老僧问你,你与这侯少爷也接触了一些日子了,你觉得他如何?”
牛老三犹豫了一瞬,憨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侯少爷是个有善心的,胆也大,学识也好,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只是……这般善心的人,和咱们这些山匪……还是有许多不对付的。”
老和尚点了点头,弥勒一般的胖脸忽然严肃起来,郑重的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他如今和老寨主起了冲突,日后怕是要不受待见了,你还愿意跟着他吗?”
牛老三又犹豫了一阵,也郑重的点点头:“老和尚让俺跟着,俺就会继续跟着,说实话,不知怎的,跟在侯少爷身边,比跟在老寨主身边,俺反倒觉得安心一些。”
“你感觉的没错,因为他没有私心,至少现在没有……”老和尚嘟哝了一句,抖擞精神向外走去:“你们都是老僧选出来的,老僧自然不会害你们,安心跟着侯少爷便是,去告诉你那百人队的弟兄们,明日不用跟着主力去吉安了,侯少爷,要给你们上课!”
第二日天刚放亮,老山西便集结各部往吉安府城而去,只留下郁寨主领几百人守卫永新县城、转移县城府库中的粮草金银。
那些山贼和官绅团丁们本来做好了饱掠三日的准备,结果还没抢个尽兴就被拳打脚踢的列阵行军,不少人顿时鼓噪起来,可当他们听说反正绿营的“十万大军”已经兵围吉安府城,随时可能破城,便又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去吉安城中分一杯羹。
至于那些被留在永新“守城”的山贼们,自然是怨声载道,只能加倍的将烧杀抢掠的欲望发泄到永新的百姓身上,有些胆大的甚至趁着转运的机会悄悄偷取着府库之中的金银,但老和尚是个心细之人,这几日已经挂了好几颗人头在城门上。
牛老三的百人队更是怨气满满,其他队伍的山贼能在城内抢掠勒索,可他们却一早被集结起来“上课”,心里念着同袍一个个抢得盆满钵满,自己却连渣都没法分,谁心里不会藏着怒气?谁还能安心听课?这堂课还没开始,嘀嘀咕咕的埋冤声就已经填满了县学的学堂。
“俺听说,是那姓侯的少爷跟老寨主说嘴,强行把俺们留在了永新,他娘的,吉安多大一座府城?要是跟着老寨主一起去吉安城抢上一把,怕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对啊对啊,就算不去吉安,放咱们在这永新里头抢个饱也行啊!干他娘,上个屁的课,学那么多字有个屁用?咱们又不去考秀才!非要挡俺们的财路!”
“他娘的,之前他和老寨主冲突,害得咱们给他守门,也没法去发财,只捞了些上头发下来的赏赐,今天又他娘的给他断了财路!俺说,那狗秀才就是个灾星,害了他侯家庄一整个庄子的村民和他全家都不够,如今又来害咱们了!”
“闭嘴!”牛老三见那些山贼说得越来越过分,忍不住回头呵斥了一声,却瞥见老和尚提着一壶茶进了学堂,选了个角落坐下,牛老三赶忙迎了上去:“老和尚,您怎么也来了?”
“侯少爷之前说,他这堂课要教你们些新的东西,老僧也来听听……”老和尚微笑着排出一个杯子斟茶:“侯少爷抄走了案牍库里的不少文册账簿和邸报呈文,还从知县老爷的屋子里搜出许多书信来,老僧还真想听听,他能从里头翻出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