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备军进展如此迅猛,除了刘备厉害之外,刘彰的某些做法也间接帮了对手的忙。
当刘备打下涪城之后,益州从事郑度曾向刘璋献“坚壁清野”之计。
“左将军领孤军攻袭我方,兵力不满万人,百姓尚未归附,且军队缺乏辎重,只能就地征集粮食。不如把巴西、梓潼两地百姓全部迁到涪水以西,并将当地粮仓、野谷全部烧毁,深沟高垒以等待敌军到来。敌军来后若是请战,我军一概不许。时间一长,他们物资就会断绝,不到百日必定主动退走。我军再乘虚追击,定能将他生擒。”
刘璋对群下说:“我只听说过抗击敌人来安抚百姓,却没听说过要干扰百姓来抵抗敌人的。”
于是拒绝使用此计,并将郑度免官。
刘彰的这个做法,赢得了百姓的称赞,却让蜀地很多官僚和世族不满。
于是,刘璋遣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等抵御刘备,结果全部战败,吴懿率军投降,其他人退守绵竹。
刘璋没有选择坚壁清野,使刘备得到了充足的物资,进而攻击绵竹。
刘璋又遣李严、费观等人督绵竹军抵挡刘备,结果李严、费观率众投降。
等到刘备数路大军围困成都之时,刘彰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属下的支持和对益州的实际控制权。蜀郡太守许靖企图翻城投降,事情败露之后刘璋也不敢对他问罪。
当时城中有三万精兵,粮食够支持一年,百姓有抵抗意愿,但官吏却不愿出力。
刘璋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恩德,却打了三年,许多人死在草莽野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安心!”
于是派张裔为使者向刘备投降。
刘备许诺必定礼待刘璋、安抚百姓,又遣从事中郎简雍劝说,刘璋便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城中百姓无不流泪。刘备把刘璋迁至公安,并将财物归还于他,再佩振威将军印信。
从此,益州归了刘备。
之后,刘备大摆筵席犒劳将士,拿出成都库中的金银赏赐给将士,把谷帛还给百姓。
此时的刘备充分显示了一把自己的政治智慧。他自领益州牧,诸葛亮总揽军政要务,法正负责出谋划策,东征西讨依靠关羽、张飞、马超,许靖、庞羲、麋竺、简雍、伊籍为宾友。
而董和、黄权、李严原来都是刘璋任用的官员,吴懿、费观是刘璋的姻亲,彭羕是被刘璋排挤的人,刘巴更是刘备向来讨厌的人,如今他们都被安排在了重要的职位上,得以各尽其才。
于是有志之士,都互相勉励,刘备的川蜀政权已经像模像样。
刘备在蜀地凯歌高奏,曹操在朝廷也连连出手,动作不断。
汉献帝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三月,曹操将天下十四州按《禹贡》合并为九州,此时的冀州拥有三十多个郡。
此时,那个曾经在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中出力颇多的董昭,再次精准地猜中了曹操的心思。
董昭联合夏侯惇等人,提议让曹操进爵国公、加封九锡。
以董昭的咖位和号召力,还没有足够的资格来提这个事。于是,董昭便秘密与荀彧商议此事。
以荀彧的聪明智慧,当然一眼看出,这应该是曹操本人的意思。只不过,这种事没法自己站出来说。董昭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来询问自己的意见,而是希望自己能站出来挑头,甚至是主持这个事。
荀彧身为名门之后,又是很早就跟着曹操的老人,长期担任重要职务。曹操外出行军打仗,留守后方的总是荀彧。在出身、资历、能力、贡献等各方面无可挑剔,在曹操集团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人来提议曹操“进魏公”,当然要比董昭来得合适的多。
但是,这件事却突破了荀彧的底线。
一心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荀彧蓦然发现,自己辅佐了一辈子的曹操在攫取权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走到了让他无法认同的地步。
曹操一旦进“公爵”,他和汉献帝的关系便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他将有资格封土建国,建社稷宗庙,设置官僚,拥有军队……
虽然名义上,曹操建立的“公国”还是隶属于大汉王朝的。但此时的大汉王朝,天子早已是个摆设很多年,曹操一旦建国,那“汉贼”的帽子便几乎坐实,而荀彧“匡扶汉室”的理想也就可以彻底作古了。
这当然是品质高洁的荀彧不能允许的。
“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荀彧的话,表面上是说给董昭的,实际上当然是说给曹操听的。多少有些天真的荀彧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反对能够让曹操幡然悔悟,希望曹操能够就坡下驴,阻止董昭等人的行动。
遗憾的是,此刻的荀彧并不知道,曹操已经彻底沦陷在了对权力的极度渴望和追逐当中,早已无法回头。
荀彧在朝廷和世族中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曹操想做的事,被荀彧这一反对,事情居然因此而搁置下来。
曹操内心难以平复。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威胁。朝廷里,居然有那么多人不听自己的,而听荀彧的,那还了得。
杀心已起的曹操决定,不顾一切反对也要办成此事。而且,要借荀彧的一颗人头来“杀一儆百”,让那些不听话的读书人好好看清楚,反对我曹操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同年十月,曹操起兵,号称步骑四十万,南征孙权。同时上书,请荀彧到谯地劳军。
当荀彧抵达时,曹操将其扣留军中,又上表,以荀彧为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从事实上剥夺了荀彧尚书令的职务。
曹操军至濡须口,荀彧因病留在寿春。
之后,曹操派人送来一个食盒给荀彧,荀彧打开一看,食盒中空无一物。荀彧长叹一声,服毒自尽,时年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