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前两次的拜访和从其他多人处的了解,刘备对诸葛亮的能力和为人已经有了比较充分的认识。
于是,在流民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刘备选择了一个吉日,带着礼物,和关羽、张飞及数位随从,第三次走向卧龙岗的草庐。
诸葛亮这次也和之前不同,没有在草庐内等候,而是带着诸葛均,二人站立在草庐五里之外等候。
远远望见立于道旁的诸葛亮,刘备立刻翻身下马,步行而来。
没有过多的话语。简单的招呼之后,诸葛亮头前领路,刘备一行来到院中。
与之前一样,刘备与诸葛亮二人屋内面谈,关羽、张飞院中等候,诸葛均自行其是。
宾主落座之后,刘备率先开口。
“感谢先生日前教我,百姓大多已离开新野。”
诸葛亮微笑不语。他很清楚,刘备绝不会就为了道谢,亲自跑这么一趟,还搞这么大阵势。
果然,道谢之后,刘备站起身来,一揖到底,说道:“现今大汉王朝衰败不堪,奸贼假借皇帝的名义,皇上已经失去大权。我没有衡量自己的德行与能力,想伸张大义重振天下。但自己的智慧谋略不够,以至于连连失败,直至今日。不过我志向仍未改变,请问先生,我应该怎么办呢?”
诸葛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备随诸葛亮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诸葛亮取出一张兽皮,挂在墙上。
刘备定睛一看,是一幅地图。上面山川地理,沟壑关隘标注清晰一目了然。
诸葛亮指着地图上的许县,缓缓说道:
“自董卓专权以来,各地豪杰并起,大家都在抢地盘,占据多个州郡的数不胜数。当初曹操与袁绍相比,声望少实力弱。然而,曹操最终能打败袁绍、以弱胜强,依靠的不仅仅是天时,更是人的谋略。现在曹操拥有百万大军,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我们确实不能和他硬碰硬。”
接着,又指着江东,继续说:
“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父兄三代,地势险要,民众归附,又能够举贤任能,这个我们也只能当做外援,没法打他的主意。”
然后,又指了指荆州,说道:
“荆州这个地方,北靠汉水和沔水,向南一直可以通到南海,而东面和吴郡、会稽郡相连,西边和巴郡、蜀郡相通,这可是英雄用武之地。但是,它现在的主人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守住它。这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啊,将军有没有想法?”
刘备此刻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任何一块地方都是要的,何况荆州?这是个完全不用回答的问题。
诸葛亮又指向益州,说:
“益州蜀地,地势险要;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天府之国,自然条件优越,高皇帝正是凭借这里建立了帝业。而刘璋身为州牧,张鲁在北面占据汉中,人民殷实富裕,他们却昏庸懦弱,不懂得爱惜。那里有才能的人都希望有一位贤明的君主来领导他们。”
说完这些,诸葛亮回过头来看向刘备,走到他身旁,继续说道:
“将军您是汉室宗亲,德高望重;您的求贤若渴,有信有义,也早已闻名天下。如果能够占据荆州和益州,然后把守住险要的地方,对外联合孙权,对内革新政治,把这两个地方治理好。”
说到这里,诸葛亮快步走回地图前,用手一指,高声说道:
“一旦天下形势发生变化,就派一员上将,率领荆州的军队取道宛城,进攻洛阳;将军您,则亲自率领益州的军队取道秦川,进攻长安。到那时候,普天下的老百姓还不捧着饭,装着酒,站在道路两边夹道欢迎您吗?这样一来,霸业可成,汉室可兴!”
刘备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地图,目光随着诸葛亮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冀州……江东……荆州……益州……
一番话,说得刘备醍醐灌顶,如梦方醒,恍然大悟。
原来,霸业是这样完成的;汉室,是这样复兴的。
曹操在北,孙权据东,我便向西;先三分,再一统。
诸葛亮为刘备量身定制的战略规划,让刘备心花怒放。
进可攻,退可守。进,两路出兵,一统天下,成就帝业;退,横跨荆益,三分天下,成就霸业。就眼前而言,也有个目标:先拿下荆州。帝业不成有霸业,霸业不成,也有事业。
不过,关于怎样拿下荆州,诸葛亮没说,刘备也没问。
没办法,刘备没法问。他和刘表是“宗室”,理论上是一家子。而且刘备一向以“宽厚仁义”行走天下,他总不能问诸葛亮:我该怎么把这个家族兄长干掉,把荆州抢过来?
诸葛亮也没法给刘备出这个主意。不是没主意,是没法出。
刘表是诸葛亮正妻的姨夫,诸葛亮总不能说:老刘,你去把我老婆的姨夫干掉,把荆州抢过来。
因此,荆州不能强取豪夺,只能等。等到“它的主人守不住”的时候。
同样的,一统天下也要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荆州和益州都在自己手上;二是等天下形势发生变化。
那如果形势没什么变化呢?
刘备没问,诸葛亮也没说。因为没必要问,用不着说。
刘备,潜龙在渊;诸葛亮,卧龙在岗。两条龙讨论天下大势,完全不需要说的那么直白。点到即止,心领神会。天下若无变,那就等呗。半生漂泊的刘备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韧性。
“先生未出隆中,便知三分天下,真乃旷世奇才。我刘备恳请先生能够出山帮我平定天下,匡扶汉室。”
刘备的请求绝对是出于真心。他已经非常明白,自己想要有所作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能错过的。
诸葛亮欣然接受。
一个以“出将入相”为人生理想的人,是不会真的在隆中终老的。
君择臣,臣亦择君。
刘备在考察诸葛亮,诸葛亮也在观察刘备。而且,他比刘备更早确定,这个人,就是我的选择对象。
也正因为如此,在刘备第二次来草庐的时候,诸葛亮不在家,他去哪儿了?他去秘密见了大公子刘琦。在那个时候,诸葛亮就已经开始站在刘备的角度出谋划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