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一惊。
张让,谁能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掌印不大,脸也并不太肿,似乎收了力的。又或许,是个女人打的,力量本就不足。难道……
“太后赏赐。”
张让笑笑。
何进没说话。
“大将军随我来。”
张让转身。
何进又犹豫了。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小太监依旧双手平伸,托着他的佩剑。
“妈的。怂货。”
何进暗骂了自己一句,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张让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既像喃喃自语,又像说给何进听。
“就在刚刚,大将军来前,太后还责罚奴才来着。”
张让的声音不大,略带点含混。何进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不得不紧走几步,离张让更近了一点。
“太后斥责我们这些奴才不知分寸,不懂尊卑。奴才自是罪该万死,唯恐气坏了太后的身子。直到大将军到来,太后才让奴才出来迎接。若不是大将军到来,奴才现在还跪着呢。临出来,太后还赏了奴才一巴掌。”
张让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又指了指前面的房间。
“大将军请,太后已经等您多时了。”
这里并不是太后的寝宫。不过,何进也没多想。何太后还是何皇后的时候,也多次在别处见他这个亲哥哥。
何进踏进屋门的一瞬间,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次,他清楚地知道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久以前,在他当上大将军以前,在他还是个屠户的时候,每次杀猪前,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
屋里有一道帘子,后面有个人影,看不出是谁。似乎是个女人。
何进上前两步,还是看不清。
“妹妹?”
对方没有回应。
何进猛然回头。门口的张让正咧着嘴笑。
哗啦啦一阵乱响。门口涌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士,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
何进扭头看向帘子后的人影,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袁绍和曹操带着军队赶到皇宫的时候,何进已经进宫有一阵子了。
皇宫大门紧闭,何进的马车还等在那里。
“大将军进宫多久了?”曹操问道。
“快两个时辰了。”大将军府的马夫答道。
“每次都这么久吗?”
“不一定。有时不足一个时辰,有时更长一些。”
曹操抬头看天,叹了口气。无法可想,等吧。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
眼看天色开始暗下来,离何进入宫已经接近三个时辰。
卡啦啦啦啦……
就在袁绍和曹操已经等到快要放弃的时候,宫门开了。不过,只开了一道缝。
一只手臂伸了出来,拎着一个麻布兜子。
胳膊一甩,麻布兜被甩了出来。紧接着,手臂缩了回去,宫门咣当一声又关上了。
曹操和袁绍紧跑几步上前。
立刻就看到了麻布兜上殷红的血迹,还有直冲鼻腔的浓郁血腥气。
“不好。”
袁绍一提麻布兜子,里面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正是何进的人头。
大将军府的马夫顿时晕了过去。
袁绍和曹操勃然大怒。
“上军听令!”
袁绍刷地一声拔出宝剑。
“包围皇宫,不准任何一个人出来。跟我杀进去,杀光太监,给大将军报仇。”
“杀——”
上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
“本初且慢!”
曹操一把拉住袁绍。
“为首的自然可杀,但宦官中也有好人,岂可不分好坏乱杀?再者……”
袁绍奋力一挣,甩开曹操。用手中剑尖一指地上何进的头颅。
曹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袁绍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瞪了曹操一眼,扭头率上军强行撞开宫门,冲了进去。一时间,整个皇宫内杀声震天。
红了眼的袁绍提剑一马当先,看见穿着太监服的便一剑砍过去。
他手下的上军就更加过分,只要看见活人,就刀剑相加。太监无论大小,尽皆杀死,宫女下人也有不少横尸当场。
从入夜一直杀到天明……
“张让呢?段珪呢?这群滚蛋呢?谁看见了?”
袁绍双眼充血,嘴唇干裂,嘶吼着。
“报告将军,没看见。”
“搜!”
“是。”
皇宫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没有看到张让,连皇帝太后等人也都不知所踪。
“这群混蛋不仅杀了大将军,还劫持了皇上和太后。关城门,找!就算把洛阳掘地三尺,也要把张让找出来!”
这下袁绍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行动更加肆无忌惮。他手下的上军也就更加无所顾忌。
洛阳城内,一队军士全副武装,沿街搜寻。
“站住!”
军士拦下一位赶路的男子。
“是不是太监?”
军士喝问。
“啊?”
男子一愣。这问的是啥玩意儿?
“声音发尖,没有胡须,太监无疑。杀。”
一刀砍了过去,男子顿时倒在血泊中。
周围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叫。
“站住!别跑。”
军士几步赶上两个男人。不由分说,一枪刺了过去。
其中一人惨叫一声倒地,紧接着几个士卒赶来,刀剑齐下。男人瞬间没了动静。
“饶命饶命,大人饶命。”另一个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你跑什么!”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问你,是不是太监?”
“不……不是。”
“来人,把他裤子扒了。”
“大人饶命啊,不要啊……不要啊……”
噗……
军士懒得麻烦,一剑刺了过去。
“大人,他确实不是太监。”
有个士卒扒下了这人的裤子。
“哼。接着找。”
“是。”
军士带人离开,只留下两具尸体和四散而逃的平民百姓。
很快,一条消息在洛阳传开——太监造反,劫持了皇帝。
这下,很多男子明白了保命的法门——看见当兵的过来就脱裤子。
而此时,张让已经带着他的亲信,劫持了皇帝太后和几个朝廷重臣,悄悄离开了洛阳,往山中逃去。
离洛阳只有二十里的董卓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三千人……有点少了啊。”
董卓捻了捻胡子。
“全军听令,即刻拔营,进军洛阳。”
深感时不我待,尽管觉得三千人有所不足,但董卓仍然决定抓住机会,大干一番。
京城已然大乱,而那个唯一可能压他一头的大将军,也已经身首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