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袁绍并不陌生。带兵之人,在战场上披坚执锐他也不是没有过。宫廷斗争,他觉得自己其实很在行。出身名门,博览群书,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过,这次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点突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袁绍去了一个儿时玩伴的家里,一个和他关系不错,又一肚子鬼点子的家伙家里。
曹操心情不好。这种很不爽的感觉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胸怀满腔报国热忱的曹操自踏入官场以来,已经做了不少大事好事,也经历了几次明枪暗箭。为了能够迅速融入官僚体系,他甚至动用了一点“非正常手段”获得了许劭的品评。
其实,在年轻的曹操心里,对许劭这样的所谓“人物鉴赏家”颇为不屑。但架不住对方名气大,再加上太尉桥玄的大力劝说,曹操才去拜访了一下。
在连吃了两次闭门羹之后,曹操脾气上来了。一顿非主流操作之后,拿到了许劭对自己的品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对于这个可以有多种解读的品评,曹操自己只是笑,未置可否。反正品评已经到手,自己的“身价看涨”是一定的了。
后来时事的发展让曹操这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有点紧张起来——时局越来越混乱了。朝堂上难以听到正确的声音,只有扯皮和捞钱;大将军何进和太监集团的矛盾已经激化,随时可能兵戎相见;张角虽死,打着黄巾旗号的民变却仍旧遍地都是。
世道……太乱了。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下弦月。
曹操独自咀嚼着许劭的这句话。
“能臣”这个词很对曹操胃口。曹家世受汉恩,报恩的想法曹操还是有的。再说了,有我曹某人在,岂能让治世变乱世?!那个“奸”字曹操不喜欢,哪怕后面跟着的是“雄”。
可是现在的时局,曹操多少有点无力感。
就在这个时候,袁绍来了。
曹操对于自己的这个儿时玩伴很熟悉。很清楚地知道,没什么大事的话,这个家伙是不会专门跑来自己这里的。
直到袁绍说明来意,曹操才发觉自己想多了。自己实在是高看了这个儿时玩伴。杀几个太监,这也叫“事儿”?
一时没忍住的曹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没忍住。”
袁绍比自己年长,官职也更高,自己着实失态了。
“杀几个太监嘛,监狱里随便找两个小狱警就完了呗,还用亲自跑一趟来找我商量?”
曹操着实被袁绍的小题大做逗笑了。
“哪有那么容易。”袁绍拼命摇头。
“你应该知道太后和十常侍的关系,大将军现在很多事不方便直接出手。所以……”
袁绍凑近曹操耳边,悄声说道:“我们打算找外将。”
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袁绍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找的外将名单,曹操却已经脊背发冷。
“你们……不会已经把命令发出去了吧?”曹操紧张。
“没呢。不过大将军应该很快就发。”
“万万不可。无论谁来,都不会是独自一人,必然带兵马。如果来了不走,又当如何?”
“哈哈,孟德多虑了。这是什么地方?洛阳,天子脚下。上有天子,下有百官,外将岂敢造次?”
曹操见袁绍不听劝告,沉默半晌。
“本初兄,你们当真要招外将入京?”
袁绍点头。
“既如此,本初专程来此又为何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袁绍凑近曹操耳边,继续说道,“大将军必然成功。到时候,你我都是有功之臣。”
曹操暗暗冷笑。
你们这样搞,做事不密,又树敌过多,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还想着立功?不过,既然你还当我是玩伴,那我也不能太过分。
“我不赞成你们的做法。不过,我也不会反对。这件事出你的口,入我的耳,到此为止。”
袁绍一愣。
“你不参与?”
“不参与。我觉得你们的做法不妥。”
曹操摆明了态度,二人不欢而散。
离开曹操家,袁绍胸口很闷。本以为曹操能给自己宽宽心,谁知道反而更堵了。曹操的态度……该不该告诉何进呢?袁绍有点犹豫。
袁绍犹豫,何进可不犹豫。征召入京的命令很快便发了出去。在镇压黄巾军的过程中壮大起来的地方豪强有不少都收到了征召令。大部分拥兵自重的军阀都担心自己一旦带兵离开,周围虎视眈眈的家伙趁虚而入抢自己地盘。于是,收到命令的人很多,回复的没几个,真正带兵向洛阳进发的,只有一个——西北军阀董卓。
董卓不是一般人。
董卓字仲颖,陇西郡临洮县人。少年时的董卓行侠仗义游历四方,和西北很多羌族头领交情很好。羌族头领们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董卓杀了耕牛来款待他呃羌族朋友。这让羌族头领们大为感动。
青年时代的董卓勇武过人,尤其擅长骑射。和一般人不同,董卓骑在马上,两侧装着箭袋,可左右开弓且例无虚发。曾经跟随名将张奂征战并州,立下大功。
凭借自己的实力,已过不惑之年的董卓迎来了人生巅峰。凉州韩遂造反,已升任中郎将的董卓奉旨讨伐。不料被几万军队包围,弹尽粮绝。他不慌不乱,在部队回程路上的一条河上筑起了堤坝,摆出要捕鱼补充粮草决死一战的姿态,但其实率军悄悄从下游撤退。他的部队一走,就下令决堤放水,等敌军发现准备追击时,却因为河水过深而无法渡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部队绝尘而去。
当时朝廷一共派了六路大军讨伐,五路均遭惨败,只有他率领的这一路全身而退。
靠着大汉王朝越来越混乱的时局和自己的努力,年过半百的董卓坐上了“并州牧”的高位,真正成为了拥兵自重的一方豪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了董卓一个离开西北踏入京城的机会。
他,董卓,也收到了大将军何进发出的征召令。
与那些鼠目寸光的同僚不同,在土匪窝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董卓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自率兵三千,气势汹汹直奔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