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将黑火药首先送到孙膑处,用于对付邯郸,是因为邯郸确实算是当世第一雄城。
邯郸城深沟高垒,易守难攻;城中武库充沛,粮粟靡穷;赵军善于防守,滴水不漏。魏国数次围攻邯郸,均无功而返。
但邯郸地处大平原之上,四战之地,太容易受到攻击了,包括眼下又一次被围了起来,魏国新任大将军孙膑正在城下跃跃欲试。
当初汉王俱酒命令孙膑尽可能在邯郸城下拖延时间,吸引魏国乃至天下诸侯的眼球,为自己平定秦国打好掩护。
但形势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俱酒的预期。
包括义渠人的介入、公子虔的败亡、秦公渠梁的流亡、菌改之死等等,都令人始料未及。
特别是随着公子昂在秦国迅速推进,魏军对秦国的控制速度之快,令人大跌眼镜。
在这种情况下,汉王担心魏侯受西边形势大好的鼓舞,实行战略转向,将魏国的整个重心都压向秦国。这样一来,汉国北上的进程就要更加曲折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邯郸方向做做文章,将魏国彻底拖住,使其无力西顾。
攻破邯郸城,使魏国东面报捷,显然是个好办法。
面对邯郸的富庶,对比秦国的落后,东向战略对魏国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俱酒知道历史上邯郸城的险固,要想孙膑尽快攻破邯郸城,汉王手中握有两大杀器:唐砲和黑火药。
唐砲这种大杀器,只在俱酒攻取巴蜀是使用过,是汉国秘不外传的国之重宝。
唐砲这种纯机械结构的东西,如果将之投向邯郸战场,很快就会造成泄密,不要小瞧了战国工匠们的高超技艺。
比如鲁班的弟子若在当场,估计瞄一眼就会理解其中的奥妙。
有些发明就是一层窗户纸,从0至1很难很难,甚至需要上千年的时间。但一旦有了突破,从1至100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唐砲不能用,那么黑火药就派上用场了。这种玩意儿配方神秘,材料稀缺,制作不易。每一项、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易泄露。或者泄露了,对手也一时半会模仿不了。
墨匠堂派出核心弟子,当然这些人也是黑火药研制过程中全程参与过的,每个人都曾经被烧过、炸过、熏黑过!
这些人抵达邯郸前线后,只与孙膑发生单线联系。孙膑也对外宣称是鬼谷门中弟子,特下山来相助自己。
所需的硝石、硫磺、白糖等物资,由唐社通过其商路运抵前线,交给墨匠。
孙膑下令开挖地道,直挖到邯郸城下。
邯郸拥有全套的城防技术,早就在地下埋下大缸,对城外的挖土声听得真切。
于是在城外挖土方向,沿城内挖下深沟,如果城外的大洞打到城内,一冒头就会被彻底消灭。
为了对付挖洞入城的攻势,邯郸城内还在深壕旁备下了柴草、粪水等物。一旦洞穴贯通,便以烟熏之,以粪灌之,总之不能让攻城方的计谋得逞。
但这一次他们打错了算盘,城外的坑道打到城墙下方位置,便戛然而止,不再前行。
城内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坑道挖通,好痛痛快快地进行反击。而城外已经开始向坑道内装填黑火药,准备着一场刷新历史的惊天表演。
孙膑也没有对这种战法太当回事。挖掘坑道,进攻城池,这不是什么新鲜法子,既然汉王要玩,那就在邯郸城下玩一玩吧。
忽一日,魏侯驾前大夫田需来到军中:“大将军,君上有令,十日之内攻破邯郸,否则,便与赵议和。”
孙膑皱着眉头道:“田大夫,邯郸城固,十日攻破,是否太急了?这要葬送多少魏国儿郎性命?”
田需叹了口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太子申与公子昂联手在河西搞出大动静,攻下栎阳,擒了嬴渠梁。”
孙膑也是大惊:“昔日膑识太子,文质彬彬,翩翩君子,焉何一时不见,豹变如此?”
田需道:“也是秦国内乱,给了西河可乘之机。”
孙膑道:“西河大捷,我邯郸未尝不如也。膑围邯郸而击援军,杀伤赵人有生力量近五万。非是膑不攻邯郸,邯郸实乃诱敌之饵也。”
田需道:“君上认为,以魏国今日之实力,只能对付一国,不可两面开战。既然秦有煌煌战绩,君上有意结束东线战线,与赵议和。”
孙膑道:“既然如此,君上何不直接下令?而限十日之期?”
田需道:“大将军明知故问啊!君上迁都之后,重心东移,经略中原,此乃既定之策也。故邯郸不下,君上颜面无光啊!”
孙膑道:“既如此,请田大夫军中少息,膑三日之内,必下邯郸,既壮我魏国军威,亦全君上之弘志。”
当夜,孙膑密会墨家众弟子,询问破城之事。众墨者将胸脯拍得山响:“汉王所托,将军所重,必不负也!”
孙膑虽然有点忐忑,但汉王的本事与手段,他是知道的。当下孙膑下令,四更造饭,五更挂甲,全军做出破城准备。
次日天色刚刚蒙蒙亮,邯郸城方圆百里的地方都听到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这声音对于战国时代的人们而言,亘古未有!
随着这声巨响,整个河北大地都在剧烈颤抖。以至于士兵站立不稳,马匹连连退步,兵戈掉在地上,弓箭撒出壶中,甚至护城河中的水也抖出了浪花。
在城里城外的目光中,邯郸东城的城墙,那曾经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瞬间像齑粉一样飞扬而起,夯土碎石如雨点般四散飞射,烟尘滚滚涌起,遮蔽了天空,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孙膑也惊呆了,他立于战车之上,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状况,心中不住在问,汉王究竟是人是神?
尘雾未散之时,墨者就上前低低地对孙膑道:“上将军,可以挥军进城了!”
孙膑连声哦哦,然后令旗一挥,大声下令道:“擂鼓,入城!”
魏军还在吃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孙膑不得不再次命令中军挥旗下令,违令者斩!
魏军将信将疑地鼓噪着,一点一点地在尘雾中向前,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着。
当他们走近城墙之时,烟雾渐渐消散,眼前呈现出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原本坚不可摧的邯郸城墙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破碎的夯土、石块、木材充斥其中。
魏军士兵们兴奋地发出一声欢呼,嗷嗷叫着冲进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