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一辆神秘的轺车,停在了咸安第门口,然后又很快离开,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翌日,咸安第门口岗哨依然,整个盐铺巷、安邑城中,一切依然,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嘉明到了天下至中,繁华洛邑。起初两日,乘车游玩了洛邑街市,采买了一些物品,之后就推脱身体乏累,闭门休息。
三日之后,馆驿之外,突然递进来一张名帖,是那种在诸侯国贵族之中很流行的“纸”做的名帖,求见保护嘉明公主的魏国官员。
魏国官员疑惑地打开名帖,上面赫然写着:汉·左丞相·户部尚书:端木仲敖。
一国之左相,亲自上门拜访别国一个低级别的小官,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绝无仅有。
尽管魏国对新生的汉国满怀敌意,但在讲究礼法的战国时代,魏国官员还是礼节性地迎至中庭,客客气气地将端木仲敖请入内室叙话。
端木仲敖年纪轻轻,白面无须,但举手投足,气场强大。
双方见礼已毕,甫一坐定,端木仲敖立即拱手道:“大夫有功于汉,寡君命本相代为致谢。”
言毕一摆手,侍从立即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魏吏面前。
魏吏一脸疑惑,满头问号:“下臣与汉、与丞相素昧平生,更不敢轻言有功,此中怕有误会,丞相明察。”
端木仲敖微微一笑:“大夫将嘉明公主平安送至洛邑,此奇功一件,安能说无功?”
魏吏更蒙了:“护卫敝国公主,自是下臣职分,与汉何碍?”
端木仲敖云淡风轻地道:“大夫请看,公主已于三日前离开洛邑,直奔汉国。”
“什么?!”
魏吏惊叫一声,整个人像只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怔了半晌,也不管端木仲敖,拔腿便向后院奔去。
片刻之后,后宅一片嘈杂。未见,魏吏率领一众魏卒刀枪并举,气势汹汹地杀向中庭。
此次保卫端木仲敖的,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都是墨家和军中的青壮高手,更配备了精钢百炼、削铜如泥的新材料兵刃,无论在战斗力还是装备上,都有胜过魏军一头。
众侍卫闻警而动,齐刷刷亮明了刀剑,森森寒光地与魏吏的青铜兵器临军对垒,短兵相接。
仲敖在屋内高声喊道:“大夫,请进来叙话。”
魏吏的脸庞由于惊吓而扭曲变形,但为了知晓公主的安全,还是硬着头皮,从汉军的刀丛中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端木仲敖取出嘉明公主亲笔书信,上面但言感谢一路保护之功,近日入蜀一游,不劳挂念云云。
魏吏看完哪里肯信,勃然大怒:“端木仲敖,汝贵为一国之相,安肯如此卑鄙手段,绑架我魏国公主?有种让俱酒率军出来,真刀真枪干上一仗。”
仲敖一脸浅笑,气定神闲:“大夫,坐下叙话,坐下叙话。”
“老子不坐!”
“诶,大夫本是有功之人,何苦做此无端之事?”
“还我公主!”
“大夫在安邑日久,可曾听闻寡君以诗疗疾,拯救公主之事。”
“呃……略有耳闻!”
“彼时,魏侯感念寡君为公主疗疾有功,特封以少卿,可有此事。”
“呃……略有耳闻!”
“如此,以大夫之聪颖,当不难理解公主入汉之举动。”
魏吏愣在了当场,又拿起嘉明公主的留言条看了半晌,突然顿悟:“公主……以身相许?”
端木仲敖含笑不答。
魏吏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基本的礼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我滴……天儿哎,叫我……如何……嗝儿……见君上嘞!啊呵呵呵!啊呵呵呵!”
端木仲敖轻轻掸掸衣袖:“大夫勿悲……”
“能特么不悲吗?啊呵呵呵……我一回去……就要掉……脑袋了啊呵呵!”
“归魏有罪,入汉有功,如何选择,全凭大夫。”
“嗯?”魏吏迅速收回眼泪:“端木仲敖……不不不……丞相说下臣有功。”
“不错,本相入门之初已经对大夫言明,寡君命本相谢过大夫,并邀请大夫赴汉为官,必不吝封赏。”
“汉,汉侯给多少封赏?”
仲敖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边笑边指着方才摆在魏吏面前的锦盒道:“哈哈,大夫请亲自查看!”
魏吏这才想起刚才都没顾上查看地上的锦盒,立即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打开。
霎时一束金黄色的光芒从中射出,将魏吏的脸庞映成一片金色,在他的眼睛中闪烁起无数颗小金星。
“啪!”魏吏一把合上锦盒,脸上的金色倏忽不见,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姿态,态度拘谨,礼仪端庄地向端木仲敖施了长长的一个大揖。
“臣,拜见丞相,愿听丞相差遣,万死不辞!”
仲敖问道:“大夫随侍之人,如何处理?”
魏吏一改方才的谄媚,一脸肃杀地道:“丞相放心,臣自当与彼等说明。愿归汉者,富贵荣华;稍有差池,杀人灭口!”言毕,一脸的杀气腾腾。
仲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门外对峙的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魏吏走出门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采:“收队,收队!全体到厅房集合。”
端木仲敖随后走了出来,也对自己的亲随摆了摆手,然后径自向门口而去。
众亲随收刀入鞘,交替掩护,倒退着向馆驿大门方向移动。
魏吏深深一揖:“恭送丞相!”
端木仲敖大剌剌地向身后一摆手:“罢了罢了!”然后径自出门而去。
果然不出仲敖所料,这一队魏国的士卒、随侍等人,在得知真相之后,都吓得体如筛糠,牙齿打颤。
在魏吏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惧怕回魏受诛的一众人等,全部折头西进,去汉国领功去了,从而也将嘉明公主的行踪神秘地隐藏起来。
半月之后,咸安第的守卫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当魏国有司发现问题不对时,秦嬴夫人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