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围困了一个多月、经过了数场攻防血战之后,襄城南门大开,吊桥放下,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原太子府管事、现襄城守将,韩俊。
韩俊被救了,却一脸理所当然,他就知道太子绝对不会不管他的。他大踏步来到俱酒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躬身一揖:“属下韩俊,恭迎襄城君入城!”
俱酒与韩俊不熟,就知道他是太子韩屯蒙的铁杆心腹,故而也就是寒暄几句。
俱酒还要部署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有了叶城的成功经验,他想到远在汝水上游龟速行军的鲁阳公,以及鲁阳公所代表的鲁阳邑。
鲁阳邑离襄城不远,按理说鲁阳公作为主帅,一定会是倾巢而出,估计鲁阳城……也可以搞一下。
俱酒心中有事,于是不咸不淡地回韩俊道:“韩将军,俱酒军务在身,就不入城了。”
韩俊笑道:“襄城君既到封邑,焉有不入之理?况襄城君此次解襄城之危,除阖城之厄,上到富贾,下到黔首,俱对襄城君翘首以盼呐!”
俱酒微微一笑:“战事正酣,恕不耽搁。待到击退楚军,某再来重游襄城风物!”
韩俊也就是客气一下,他还真没把这位襄城君真当成襄城的主人。君上虽封,那是虚封,在韩国境内,绝对不会出现国中之国。
太子之所以派他到襄城来,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让他控制襄城,从而避免俱酒染指,成为割据势力。
韩俊虚情假意了一番,见俱酒如此,便顺势答道:“既如此,属下不敢勉强。”
俱酒问道:“韩将军,目前襄城军力如何?”
韩俊道:“襄城原有守军万余人,数次攻防,多有伤亡,目前尚有战力者约七千余人。”
俱酒又问道:“粮草辎重消耗几何?”
韩俊道:“粮草尚有两月之用,箭矢、滚木、礌石等防守器械消耗较多,亟需补充。”
俱酒心中在筹划下一步计划,故而略一思索,对韩俊道:“韩将军,辎重军械,某会安排先行在俘获中给予补充,后期会与沈司寇协商,再行解决。”
韩俊大喜:“多谢襄城君。”
俱酒继续道:“某有二事:其一,楚之叶公及部分俘虏,暂交韩将军看管。切记,君上欲在南部筑城,俘虏即是劳力,不可擅自处理。”
韩俊:“属下遵命!”
俱酒:“目前,襄城防守形势转好,某欲调用襄城兵力五千。”
“呃……这个……襄城君,只怕楚军反扑,襄城防务吃紧……”
俱酒脸色一沉:“韩将军放心,某既蒙君恩,忝居襄城君,必会确保襄城无虞!”
韩俊显然把襄城一众部属当成了了自己的私兵,并不想被人随便调遣,且自己倚仗着太子心腹的身份,故意想要拖延一二。
“回襄城君,属下受君命死守襄城,自当尽责,襄城守卫空虚,恐怕难以自保,望襄城君体谅属下的苦衷。”
俱酒一听,尼玛,面对着满营众将,这是赤裸裸的抗命啊!
当下心中恼怒,脸色难看。但想一想自己并不打算在韩国怎么混,硬生生忍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
“韩俊,可曾接到君令?君令明言,阳翟以南军事,俱归本君调度。”
叫你韩将军给你脸了?直接改叫狗名!
韩俊铁了心不想动用自己的军队,虽然态度谦卑,但却软中带硬地道:“确有君令,然无虎符。”
俱酒大怒:“君令到日,视同燔燧之事,虽毋会符,亦可行也!尔岂不知?!”
韩俊继续嬉皮笑脸:“属下亦是为了襄城防卫,襄城吃紧,属下还指望襄城君增兵呢。”
满营众将都是面面相觑,韩俊果然是太子府出身,这牙口硬得可以啊!且看这位年纪小小的襄城君如何应对。
俱酒本不想动气,但没想到韩俊居然敢一抗到底,再看看诸将表现,一军统帅的权威瞬间感到被冒犯了一万点。
他不再理韩俊,转头问行军司马:“抗命不遵,当如何处置?”
韩国承袭晋国军制,行军司马专掌军法。
行军司马一听,这这这,矛盾转移到我头上了啊。这边是太子手下的红人,另一边主帅有问也不敢不回,只好硬着头皮道:“按韩军法,当斩!”
韩俊听了行军司马的回答,反倒笑了,他一改之前的谦恭态度,直起身形,一脸不屑:“襄城君,无君令不得擅杀大将。”
韩俊自大式的愚蠢,一下子把俱酒逼到梁山上了!
本来俱酒并不想对韩俊怎样的,还是那句话,打这一仗,一是为了报韩侯知遇之恩;二是为了吴起风光入楚。
老子并不想在韩国当权臣,老子还急去南郑种田呢!你知道多少读者大大批评老子节奏慢?
但你韩俊当着满营众将这么拽,让老子怎么下得了台?
老子说过要斩你了吗?你特么这个迪奥迪奥的样子给谁看?
尽管这样,俱酒还是不打算杀韩俊,现阶段没必要和韩屯蒙闹得那么僵。他打算先将韩俊关起来,煞煞威风再说。
俱酒根本不搭理韩俊,直接对行军司马淡淡地道:“执行军法!”
现在轮到行军司马懵圈了,之前对这位传奇的襄城君时有耳闻,近段时间也见证了他神乎其神的军事手段,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铁血的一面。
只是……只是这韩俊乃太子驾前红人,整个韩国朝堂都让着他三分,襄城君不会初来乍到的,不了解情况吧。
这时一名叫淳于浩的校尉上前一步,解了行军司马的围,他低声回禀道:“臣闻襄城君素与太子友善,韩将军亦是太子府出身,是否……”
俱酒还是想借坡下驴的,于是故意高声道:“太子啊!嗯,太子向来与某兄弟相称。也罢,暂免韩俊襄城守之职,下狱待查。淳于将军暂领襄城防务!”
淳于浩算是领教了“谁出主意谁干活”的威力,皱眉拱手道:“属下遵令!”
其实这已是给足了韩俊面子!也是俱酒去意已决,不想激化矛盾的体现。
然而韩俊却不这样想,我特么的太子心腹、侯任国相啊!居然被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这么轻描淡写地下了大狱?我就呵呵呵呵……
这时候韩俊连起码的尊重也不要了,干脆双手背到后面,负手立于帐中,轻蔑地斜着俱酒。言外之意:怎么样?怕了吧!
俱酒真的是气急反笑,韩俊这副德行,典型的小人得志、看门狗的嘴脸。望着这小子前倨后恭的表现,俱酒虽面露笑意,却杀心自起。
韩俊看到俱酒笑了,居然天真地认为是俱酒是在故意缓和局面,自己找台阶下,于是他更进一步、嚣张地对着俱酒道:
“方才俊闻,有人欲取俊项上人头,敢问谁者?”
俱酒笑意盈盈地将身子前倾:“貌似……呃……是我?”
韩俊看着这位十几岁的小小少年,心中充盈着轻慢与鄙视,你特么也知道老子是太子府出身?给你个小封君当当,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他堆起满脸轻蔑的笑意:“襄城君胡不动手?”
俱酒笑吟吟地一边起身抽剑,一边慢悠悠地应道:“勿急勿急!即来即来!”
淳于浩一见韩俊一味激化矛盾,心想这特么可不行,于是故意大声道:“韩将军请自重!”
摆明了淳于浩是想给气氛降温,为韩俊解围。你特么亲自给人递刀子,就是草民野老也受不了这样激将啊,何况座上这位是手握重兵的襄城君。
韩俊理也不理,他嚣张地一把把兜鍪扯下来,“当啷”一声扔到地上,并将皮甲的护脖往后拉了拉,露出好长一条细脖子伸到了俱酒面前:“来来来,大好头颅,请君斫之!”
俱酒持续保持着笑盈盈的表情:“甚好,甚好!”
仓啷一声,寒光闪过,数条血污冲天而起,一颗头颅满地打滚。
俱酒收回笑意,一脸寒霜,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大帐,边走边高声下令:“淳于浩,速速接管襄城城防!”
淳于浩大声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