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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难如登天!司农寺卿

    张楚押了口茶。

    没有回答刘仁轨的话,而是反问道:“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

    刘仁轨笑了:“张主考,还是不相信正则?”

    张楚笑而不语,就静静望着他。

    刘仁轨叹了口气,拍了下衣袍:“正则虽出身于尉氏刘氏,但,自幼孤贫,只喜读书,后来啊,在家乡颇有名望,恰逢乱世,幸得太上皇垂青,走向了这身袍子的路途。”

    “正则一路走来,除了感恩于太上皇和陛下外,不欠于任何人。”

    “张主考乃为朝廷做事,正则今日得以辅佐,自也是心中,只有公正,毫无其他。”

    “当然,若是张主考愿信,正则感激,也好为太下寒门平民读书人,做些事情,若是张主考不信,正则可从现在起,不再踏入科监署大门半步。”

    刘仁轨言之坦荡,端坐于案桌之后,身子笔直,有古贤逸风。

    张楚随意双腿交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撑着身子:“刘中丞,某家还是那句话,不知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刘仁轨一愣,深深望着张楚,沉默数息,直言道:“张主考,这里的情况,正则不说,你应也清楚。”

    “除了咱们两人外,怕皆是身负背后世族高门之嘱托,就算是偶有几位官员出身寒微,可也早就已经投诚于高门之下。”

    “现在距离秋闱,还有二十五日。”

    “试题已定,试卷正在赶工。”

    “但,科举之榜,怕是早就清楚了,或许现在就罗列于某位高门之内。”

    “想要一扫弊端,就必须要釜底抽薪,绝对不能有半寸侥幸。”

    “改试题,换试卷,这是最最基本之策。”

    “不然,上等考生,收上来的试卷,不知是哪位贤者所答,中等考生,心中已经背诵答案,自己抄写,而那些下等考生,就算皓首穷经,却又怎能比得过他们呐?”

    “但,这还不算完。”

    “阅卷者,皆是暗藏行卷于自己的学子,亦或者,有高门所打招呼的行卷学子,就算前面出了意外,但也可观其姓名,直接更改替换。”

    “哎!”

    “行之难难啊。”

    刘仁轨说着说着,便是叹息一声,脸上自己都露出了绝望。

    他拿起了茶杯,一口饮尽,把自己心中的退意,多少遣散了些。

    “如此科举,正则痛心啊。”

    “不以学识,却看出身,和当初陛下所立之初心,大相径庭。”

    “年少时,兵荒马乱,各方皆求贤若渴,正则才有了出人头地之机会,若是把正则放到现在,怕是也会被深深压在擎天巨石之下吧。”

    刘仁轨摇摇头,声音悲伤无比。

    这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这是对自己明知世道不公却无可奈何的叹息,这是对天下寒门平民读书人毫无出头之日的无奈。

    张楚放下了茶杯。

    正了下袖子,也坐直了身子。

    张楚愿意相信刘仁轨,相信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刚正之臣。

    不过,张楚不能赌。

    事关天下读书人,张楚不敢以侥幸而行事,每一步,定是要稳重于脚下。

    “刘中丞说得对。”

    “所以,某家这才费尽心思,取得了这个位置。”

    “至于怎么做,刘中丞刚才,这不是已经全说出来了吗?”

    张楚笑着,缓缓起身。

    “走吧,某家刚来科监署,当要见一见这里的流程,看一看这里的情况,若是刘中丞有时间,烦请刘中丞讲解一二。”

    “你知道的,若是某家一人前去,怕是无人应话,就算某家脸皮再厚,也着实尴尬啊。”

    “咱俩一起,有个搭腔接话的,倒是自在了。”

    张楚邀请。

    刘仁轨急忙起身:“张主考说的是,张主考,请。”

    从科监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张楚用力伸了个腰。

    刘仁轨站在身后,也不由苦笑:“幸亏有张主考陪同,不然,正则也实在是呆不下去。”

    “那一个个脸拉的,比驴都要长。”

    “哎。”

    “这里,都快要没有咱们两人的位置了。”

    刘仁轨连连感慨。

    “想要更改,真是难如登天啊。”他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正则兄,怕了?”阳光有些刺眼,张楚眯了下眼眸。

    “当然没有!”刘仁轨赶紧道:“正则一直等着上君吩咐。”

    正说着,褚遂良也背着手,从科监署走了出来。

    经过两人时,脚下正巧有一石子,一脚,直接把石子踢得看不见了:“送去当茅坑里的石头,倒是正合适。”

    “哼!”

    褚遂良拂袖离去。

    张楚和刘仁轨相视一眼,长笑数声。

    “正则兄,告辞。”

    “上君,请!”

    张楚和刘仁轨一同离开,刘仁轨去了御史台衙门,张楚则是去了司农寺。

    这次,司农寺大门值守,可就不敢拦张楚了。

    甚至见到张楚,这绿袍官员还慌忙冲了过来:“下官曹均正,拜见张主薄!”

    张楚揉了揉下巴:“朝廷的任命文书,传过来了?”

    “一大早就过来了,门下中书尚书内印皆有!”

    “张主薄,司农寺卿温柬温郎公,正在衙门大堂,等着张主薄呐。”

    曹均正急忙道。

    张楚点点头:“那就麻烦前面带路了。”

    “不麻烦,不麻烦。”曹均正赶紧带路,朝前走去,说着还连连躬身,抱拳道:“下官乃属太仓署,说来,张主薄,今后还要多应承主薄郎君照应。”

    怪不得如此殷勤。

    也不得不说,这太仓署不愧是司农寺相对来说油水最大的一个。

    相比于那天郭云松,起码曹均正身上的官袍还是崭新的。

    “好说好说。”张楚轻轻颔首。

    温柬岁数已经不小了。

    张楚见到他的时候,实在是想不到,这位竟然是从三品的公卿!

    从三品这个位置上的大员,不说意气风发,最少也能当得起一个精神烁烁,不怒自威。

    但是,温柬不一样,若是放到城中百姓内,张楚实在是想不到,这位竟是一位公卿!

    花白的头发。

    凌乱的胡须。

    苍瘦的身子。

    还有司农寺每个官员身上都有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黝黑的皮肤。

    看上去暮气沉沉,毫无生机。

    再加上坐在那里,半睡不醒的,身子轻轻晃动,更显得·······

    曹均正想要呼叫,张楚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曹均正赶紧躬身小心退下。

    张楚走过去,提起长袍,直接坐到了温柬面前。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温柬缓缓抬起了头,见到张楚,松惺的眼睛这才有了些神采。

    “你是·······”

    张楚抱拳行礼:“下官张楚,见过温卿!”

    “张楚?”温柬眨了眨眼,下一息,猛地一拍脑门:“原来是张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