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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难以置信!儒学的根,真的要被撅断了

    国子监。

    孔颖达这些天就一直把自己憋在房间中。

    这辈子,自己何曾如此委曲求全过?这些年,自己身为国子监监正,统帅大唐文坛,可以说是风头无二。

    天下读书人哪一个不把自己当为先师?

    可是这一次,自己竟然为了那个人,亲自上朝,并且亲手把民学迎接来了国子监!

    他一时间压根无法接受。

    但是,又能如何呐?

    秦川子张楚,这一次尽管那些身穿紫袍的世族大臣没有动外,可一众红袍官员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包括绿袍的联名上奏,这股力量是无比可怕的。

    更别说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秦川县子罢了。

    可最后·······

    可最后竟然完全没有达成目的,还被人家绝地反杀,自己都不得不下场,只求赶紧结束这一场闹剧。

    上一次的大朝会,若是自己不求个体面,陛下会帮着自己体面。

    没有办法,孔颖达只能孤身上朝,主动上折,说这些天对于张楚的流言,都是无水之萍,国子监从来没有说过和张楚的赌局是张楚作弊,更没有说过张楚有什么不敬之心,更是从未想过 把民学阻拦于国子监之外。

    他请求陛下下旨,册准国子监正式设立民学,以正视听,杜绝天下之人无端猜测,还张楚一个朗朗乾坤。

    这些话,当时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孔颖达的牙都几乎是哆嗦的。

    这无疑,是狠狠的在自己打着自己的脸,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也唯有接受。

    李世民准了。

    还和颜悦色的拉着自己的手,站在台阶之上,向满朝文武说这些都是误会。

    是误会吗?

    是误会!

    陛下已经说是误会了,那么就只能是误会,这个结果,孔颖达必须要认。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弹劾,不知道怎么滴,那些折子都被本人取走了。

    以至于原本应该是李世民一一回应奏折的大朝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太阳才都刚刚出来,便散朝了。

    只是陛下离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比对着朝阳鸣叫的公鸡还要难压。

    孔颖达每每想起来那一天,心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堵住了自己的呼吸道,堵住了自己的嗓子。

    让他满头大汗,脸色涨红。

    这些天,孔颖达一个人躲在这里,何尝不是压根想不到,如何和国子监的其他夫子交谈,碰面的问题呐?

    “嘶······”

    他倒吸口凉气。

    望着东方再一次升起来的红日,提起来了笔,想要写字宁心。

    但,笔尖提起颇久,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豆大的墨汁落在纸张之上。

    墨韵散开。

    好似眼泪。

    咔嚓!!!

    楼阁竹门被推开了。

    “颖达。”来的人是虞世南。

    这些天,为了让老友早日走出阴霾,虞世南没事就来和孔颖达谈心。

    孔颖达默默放下了笔,虞世南走到孔颖达身后,望着纸张上低落的那一点墨韵,轻轻叹了口气。

    他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位老友的心性呐?

    自从自己从认识孔颖达以来,何曾有过墨汁污染了纸张的事情?

    那一次不是一气呵成,哪一次不是笔走龙蛇,哪一次不是铿锵有力?

    但这样的事情,在这几日,发生了好多次了。

    “颖达,心还乱么?”

    “其实,无妨。”

    “民学入国子监,其实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颖达,你是国子监监正,这民学若是真的可以发扬光大,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名望。”

    虞世南叹了口气,劝道。

    孔颖达冷冷哼了一声:“老夫宁愿不要这些名望。”

    “六学一馆,虽说也有法学和算学,可这些已经渐渐沦为儒道之附庸,学习这些东西,也少不了学习我儒道经典。”

    “他们仍旧逃不出儒学的身份。”

    “可是民学,他张楚,想要彻底的把儒学隔离开来,其心可诛!!!”

    孔颖达低喝道。

    虞世南轻轻一笑,手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笔洗中的毛笔。

    “这么多天了,张楚还一直没有来国子监,看来,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想要创建一学,何其之难?”

    “少年人嘛。”

    “都有一腔热血,谁没有想过,年少的时候要干出一番雄伟事业?”

    “谁不是吹天喝地?颖达,不瞒你说,年轻时老夫流连于平康坊这等红尘之地,还想着重塑天下,为百姓开一个万世太平呐。”

    “可最后,嘿······”

    虞世南摇摇头。

    “颖达,民学,其实不算什么。”

    “你这么想一想,这么多年,天下读书人早就已经把读书和儒学联系了起来,就算是陛下下令,都无法隔离开这两个东西!”

    “谁年幼识字时,不是从论语学起?谁的第一本书,不是从论语开始?谁背诵的第一篇文章,不是出自于咱们儒学呐?”

    “他张楚想要侍弄所谓的民学,不如随他去。”

    “他所招收的那些弟子,奥,对,越王李泰,是他民学第一个弟子,可李泰这些年,少读了儒学经典?”

    “越王殿下,仍旧是儒学子弟,这个身份,谁都撤不掉。”

    “难道他张楚,想要发展民学,还要从孩童的牙牙学语开始么?”

    “难道,他要寻找那些什么字都不认识的百姓,从零开始教导?”

    “他张楚,能有多少时间呐?”

    “到头来,他所招收的弟子,难道不还是从学习我儒学经典开始的么?放心吧颖达,儒学如苍天之碧树,根系早就延伸到了每一寸土壤之中,他张楚有什么能耐,可全部把我儒学之根基给斩断 呐?”

    “除非,他去西域,去找那些一辈子只洗两次澡的蛮子教导去。”

    “可是,他行吗?”

    “依我看,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咱们儒学徒做嫁衣罢了。”

    “呵呵呵······”

    虞世南笑了。

    笑的很开心。

    这番话,可是他昨夜想了很久,最后才总结出来的道理。

    果不其然,孔颖达微微垂下的头颅,听到虞世南此话,不由得抬起。

    原本混沌恍惚的双眸中,更是显出了些许的光芒。

    是啊!

    本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天下人读书识字的根基,还在儒学之中,那么,自己其实大可不必担忧如此。

    正如虞世南所言,一个学说的创立,何其难也,他们要做的,其实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就静静等着对方犯错就好了。

    只要对方有一个错误,自己就能让他们彻底的崩坏。

    而不是像是这样,自己主动出击!

    反倒落入了下乘。

    孔颖达眼角轻颤。

    他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看向了虞世南:“你说的是对的。”

    可他声音刚落下。

    竹门再次被推开。

    盖文达匆匆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颖达,世南,出事了。”盖文达很急,鼻头上全都是汗了。

    孔颖达好不容易有些恢复过来的心,突然一颤,眉角也抖了下。

    虞世南咽了口唾沫,也有些责怪的看着盖文达,他皱了皱眉:“文达,吾正与颖达谈道,不重要的事情,改日再说吧。”

    可是,盖文达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侧。

    重重的把手中的纸张,盖在了桌子上。

    “不可!”

    “当急!”

    “世南,颖达,你们看!”

    盖文达激动的指着这张纸最上面的四个字。

    孔颖达和虞世南齐齐望过去。

    民学拼音。

    四个大字,清清楚楚。

    孔颖达的眉角控制不住的疯狂颤抖了起来,虞世南的瞳孔,慢慢的扩大。

    正说着民学,民学又出幺蛾子了?

    拼音?

    什么破玩意!

    房间中,刹那间的死寂。

    “这是,什么东西?民学?文达,如此污于眼睛的纸张,你竟还拿给我们看。”

    “拿走拿走。”

    “去逑去逑!”

    虞世南不耐烦的甩了甩青色长袍大袖。

    盖文达慌了:“世南,你先看看啊。”

    “贼他娘,秦川子张楚这一次,他真的是要疯了,他······他要把咱们儒学对孩提启蒙的任务,抢·····抢走!!!”盖文达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孔颖达身子一颤。

    虞世南口干舌燥。

    他看了眼孔颖达,低下了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这张纸上所记录着的密密麻麻的符号。

    刚才,自己正用这个借口来劝解孔颖达,还正说着儒学之根基犹如碧天巨树,根基早就插入了每一寸土壤之中,无法撼动。

    还说每一个读书人,所接受的启蒙,皆是出自于儒学之道。

    这就·······

    没有那么巧吧!

    自己这个嘴······

    虞世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咬着牙,犹如猛虎低吼:“文达,要说什么,你就说!”

    盖文达急忙指着一个符号,又指了指符号下面的一个字。

    “这个字,颖达,世南,你们都认识吧。”盖文达激动。

    “废话!”虞世南皱眉:“这不就是一个昂扬的昂吗?”

    “那这个?应该也认识吧。”盖文达又指着一个字说道。

    “特!特别的特!文达,你到底要说什么?三岁孩童都知道!”虞世南疑惑,语气因为心焦,都显得有些不善。

    “这两个符号,这个就念特,这个就念昂,而这个字,看·······”盖文达的手指在下面划过,点在了大唐的‘唐’字上,这是拼音下面程处默他们罗列的示范区:“特,昂,唐!”

    “这是我大唐的唐!!!”

    “颖达,世南,张楚这竖子,用这些拼音,来概括了我大唐所有文字。”

    “也就是说,只要学会了这六十多个奇怪的符号,我大唐所有文字,就全部······全部会了。”

    盖文达声音哆嗦,这个时候,他的嗓子都因为挤压而显得无比怪异,就像是一个会黑魔法的老妪般,无比沙哑,无比生硬。

    孔颖达和虞世南眨眨眼,你看我我看你。

    再看看满脸惊恐的盖文达。

    突然!

    两人好似反应了过来,猛地伏下了身子,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纸。

    “不,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天下,怎么能有这样的学问。”

    “不可能,不,不可能!!!”

    孔颖达脸色惨白。

    虞世南则是已经取过来了一张白纸,他直接把自己的名字,‘虞世南’三个字写在了上面,死死盯着盖文达。

    盖文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过来毛笔。

    ‘衣。’

    ‘乌。’

    ‘狮。’

    “衣。”

    ‘呐。’

    ‘安。’

    盖文达很容易就给这三个字标注上了拼音,并且自己拼出来。

    孔颖达不死心,他又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盖文达再次很容易得把拼音标注了出来。

    并且上面出现了好几个相同的拼音,比如,‘衣’。

    不论是‘虞’还是‘颖’,都用到了这个音节,这很好的说明了,一切文字都逃不出这些字符,只要把字符进行搭配,大唐的所有字,都可以读出来。

    事实如此!

    孔颖达和虞世南哑口无言。

    此地死寂。

    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盯着这张‘民学拼音’。

    渐渐地,呼吸犹如老牛,慢慢的,瞳孔犹如针尖,徐徐的,心跳仿若雷霆。

    “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颖达惊恐询问道。

    “已经,已经五天了。”

    盖文达开口:“越王殿下,于朱雀门传道,程处默于明德门传道,秦怀道于灞桥传道,尉迟宝琳于咸阳桥传道,房遗爱于朱雀大街中间传道。”

    “现在,整个长安,都已知晓。”

    “国子监众多求学的各国遣唐使学子,都在哀求他们,引荐张楚,让张楚做出他们国家的语言拼音,他们愿为张楚所驱使,在各自国度推广民学。”

    声音落下,又是熟悉的寂静。

    虞世南双眸空洞,他用尽了全身力量咽了口唾沫,声音磕磕绊绊:“儒学······儒学这棵大树,难道······”

    “难道真的要被民学,掘地三尺了吗?”

    孔颖达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刚才稍稍转好的心情,这一刻,重新落入了万丈深渊。

    而且,刚才虞世南所说的那些,他万万想不到,报应来的竟然如此之快,若是民学拼音普及于天下,那么,所有读书人第一课,所认识的将不是论语,将不是儒学经典。

    而是······

    民学拼音!

    第一个接触的学派,不再是儒学,而是更改为了民学!!!

    心中的第一个种子是多么的宝贵,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可是现在,儒学霸占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