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所不知,宗人府律令,凡是是尚未出阁的公主,衣着当以素色为主,不得着粉衣,红衣,哗众取宠,若有违者,一律杖十。”
小德子说这话的语气,严肃不近人情,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淡笑,一副摆明了要看你笑话的姿态。
孟韵脸色铁青,阴沉似水。
这是在欺她无知啊,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姿态要求,内侍比皇子,皇女们清楚,就连穆天灵都十分隐晦的看了小德子一眼,眼中尽是询问之意。
小德子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并没有胡说,穆天灵心里直犯嘀咕,不愧是跟着姜沣长大的人,看似人畜无害,清秀单纯,这一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的本事,简直是如出一辙。
大堂众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打量着孟韵。
孟韵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浑身难受,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让她如此难堪,这种当众下不来的台的滋味,真是难受。
“听燕内侍的意思,本宫今天若不认错,燕内侍就要到宗人府去参本宫了是吧?”孟韵强忍着怒火,发问。
小德子笑应:“这是自然,规矩就是规矩,公主仪态,便是皇家脸面,不是每个人,都能当长公主的。”
小德子这话说的不留一点情面,就差直接说‘你不配’三个字了。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孟韵。
按大禹礼法,受封公主封号之后,不仅要去宗人府,学习礼仪举止,还要配上内侍女官,注意日常仪态。
可孟韵,除了一个封号。
什么都没有。
宗人府压根就没拿她当回事。
这件事,本就是姜中启和孟子远,意气之争,你孟韵,非要当真。
那不好意思,你真不配。
宗人府有自己的行事规则,不是姜氏之人,其他人连宗人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就是来自皇族的傲气。
二人目光对视,谁也不让谁,小德子虽是天残之人,可他是在荣华宫长大的,论傲气,不说是盛气凌人,可也一身傲骨,你区区一个孟家小姐。
还想骑在他头上,那不好意思,太监也有三分火气。
在宫里混的都知道,内侍和女官,一般得罪不得,这些人要想找你麻烦,分分钟十七八个理由。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说的就是他们……
书楼中的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约莫片刻。
楼外,响起车夫驾车的声音,不多时一身黑袍的孟剑歌,走了进来。
“燕内侍,家姐无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孟剑歌很憋屈,眼底有怒火涌动,这孟韵真是让他无语,蠢的时候蠢的要死,精明的时候又精的要死。
这个节骨眼上,提前跟秦王府的人对上,还落了他人口舌。
这不是无知……而是愚蠢。
孟剑歌不用想,明日朝堂之上,那位‘齐喷子’准会拿此事说事。
这段时间,朝堂风云诡谲。
朝堂,几乎成了姜中启的一言堂了。
皇帝势头正盛,各大臣正在避其风头,哪怕是齐喷子,最近也蔫了不少。
孟韵此举。
这不是往人家嘴里边喂饭?
新立的公主德行不够,大庭广众之下,不知轻重,有辱皇家门风。
多好的借口。
姜中启,估计正发愁怎么收回‘长公主’封号呢,你这就往人嘴里递饭。
愚蠢至极。
小德子深深的打量孟剑歌片刻,此人面色古井无波,眼眸深邃,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体态健硕,气度非凡。
说话语气,看似是在商量,可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霸道。
若是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可他是谁,燕家旁系,秦王府内侍,小德子是也!
孟剑歌,呵呵,不好意思,不认识。
“孟公子可真会说笑,奴婢可不像孟家,只手遮天,奴婢可没资格,左右宗人府规矩。”
孟剑歌闻言,眉头微凝。
深深扫了一眼小德子。
没看出来,这个小内侍,竟还是个硬骨头,说话处事,滴水不漏,暗藏机锋。
今天,孟家若是再强硬下去。
就等于承认了,孟家比宗人府大的事实,对上宗人府,可就等于开启了孟姜族战,这跟朝堂之争,可不一样。
“呵呵,燕内侍说笑了,是我疏忽了,多谢燕内侍提醒,这规矩就是规矩,不可破,尤其是宗人府的规矩,我孟家自然要遵守。”
“来人,送小姐去宗人府领罚。”
关键时刻,孟剑歌丝毫不含糊。
自己家人,说扔就扔。
孟韵难以置信的望着孟剑歌,有些不敢相信,孟家最有出息的人,竟然对一个太监低头了。
穆天灵暗自撇了撇嘴角。
心里对孟剑歌的做法,充满了鄙视。
八俊之首孟剑歌,看似气度非凡,大义凛然,可骨子里,却是个极度利己无情之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人,哪怕是孟家人,也按重要程度挨个排了名次,有些人,说扔就扔。
就比如孟韵,若按根上算,她还是孟剑歌的人,隐藏在暗中的‘护道者’。
应该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可结果呢,孟剑歌为了一件小事,毫不犹豫的卖了孟韵。
今日能卖一次,他日能卖几次。
孟韵悲从心起,木讷的跟着两个家仆离开,心中对家族的失望,更深了几分。
宗人府的十个大板下去。
孟韵就要和她的娇臀说再见了。
她是会武,可宗人府那地方,如龙潭虎穴,她会武也得藏着,否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穆郡主,多年未见,光彩依旧照人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郡主楼上请。”孟剑歌温和笑着招呼穆天灵,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穆天灵微微颔首,打过招呼,率先向楼梯走去。
小德子顿了一下跟上,越过孟剑歌的瞬间,脚步停顿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让孟剑歌差点当场破了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