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征最难的不是确定由谁挂帅,而是出征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其中最为重要的几项就是造船、粮草调度、征兵。
阎立德在沧州造船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大唐的第一艘战舰早已成形,战舰上床弩、火炮一应俱全,还装备了一个大大的罗盘。
战舰已经下水进行过试练了,各方面都很不错,床弩的威力也非常大,罗盘的作用更是不需多说,它就是战舰的眼睛,有它可以保证战舰不会迷路。
说起来就只有火炮的威力差强人意,总是不如在骊山试验时的威力大。
开始的时候罗盘也是不怎么好用,李泰把李淳风给派了过来,一样的罗盘,李淳风装上就好用。
现在火炮总是不听话,阎立德正在发愁,琢磨着要不要上表求援,可巧校尉郎宇文法就到了。
虽然校尉郎也不应该懂火炮的事,但是架不住人家有天赋,玩起火炮来,可以说跟前明威将军相比的话,那简直就是不相上下。
宇文法能到沧州来督造战舰,对阎立德来说是惊喜,对李淳风来说就没什么感觉了,他早就知道宇文法必到沧州。
宇文法到了沧州就直奔战舰,第一时间就去检查火药的配比,以及火炮的位置。
阎立德跟在他的身后,总是有些赶不上他急匆匆的步伐:“陆,呃,宇文公子,你一路辛苦,不说接风,起码也要先有个安置才好,上船不用这么急。”
“要什么安置?”陆清,呃不,宇文法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成家的,吃住的问题他从来不往心里去:“我吃在船上吃,睡在船上睡。”
别人都在担心上面派来监督他们的人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个宇文法根本不需要相处,跟其他的官员连个照面都不打。
别人都在纠结该用何等规格招待来检查的人,没想到这个宇文法根本不需要招待,人家直接就打算在船上不下来了。
阎立德和宇文法刚走到战舰前面,就见李淳风摇着孔雀扇慢慢腾腾地从战舰上走了下来。
李淳风笑呵呵地看着宇文法,见面也没个见面礼,直接就问:“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工作不一个人过来还能拉家带口的过来吗?宇文法就笑着回问了一句:“你带多少人过来的?”
他们两个人相视大笑,阎立德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多余了,他就笑着自嘲道:“二位对鄙人就这么视而不见么?”
宇文法哈哈大笑着一搭阎立德的肩膀:“咱不理那个老道。”说着就和阎立德一起上了船,把李淳风给晾在了一边。
李淳风摇着破扇子,冲着他们的背影说道:“我是问你唐直如何不见?”
“他么”宇文法的话音顿了一下,但脚步没停:“给亲戚送行去了。”
唐直给哪个亲戚送行去了,这是个不用猜的问题,他的亲戚里正在路上的就只有长孙无忌一人。
长孙无忌这一路肯定是有人护送的,或者说押送更为合适吧。陪他从长安走向黔州的是谁呢?
李泰对舅舅还真的是好,特意选了从前曾是长孙无忌眼前大红人的许敬宗。
许敬宗绝对是长孙一系的铁杆狗腿子,许敬宗每次被贬都是长孙无忌把他给捞回来并且给升了官的。
长孙无忌一力把他给捧到了东都留守司的位置,差点就封他个二皇帝了。
可以说长孙无忌对许敬宗有着天高地厚之恩,现在长孙无忌失了势,沦落到了被发配的地步,正是许敬宗报恩的大好机会。
许敬宗会抓住这个机会吗?会的,许敬宗这一路上不遗余力地报答着长孙无忌,把长孙无忌给报答得苦不堪言,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按说长孙无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落井下石呢?这时候再给长孙无忌加压,做人未免有点不善良了。
许敬宗是不可能对长孙无忌好的,因为他盼长孙无忌死、怕长孙无忌活。长孙无忌要是不死,那就有机会重返朝堂,再次站到权力的巅峰。
许敬宗别的事不知道,自己干了些啥事,自己能不知道吗?长孙无忌倒台就是他吹响的冲锋号,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揭发长孙无忌的。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长孙无忌造反是真还是假,他也怀疑长孙无忌是被诬陷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长孙无忌东山再起,若不然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长孙无忌声声悲叹,人心竟是如此的肮脏,人性竟是如此的悲凉。
曾经受恩于你的人,迫害起你来毫不手软,比仇人还要凶残得多,而且他迫害你的理由恰恰就是曾经受恩于你,把你害死就不用欠你的人情了。
曾经愧对于自己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比自己还要理直气壮,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丝毫看不出有一丁点的心虚,仿佛心里有愧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曾经像猪狗一般在自己跟前献媚的人,一朝得势居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那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给人的感觉不是不可一世的猖狂凶恶,而是深深的厌恶和难以忍受的恶心。
几次不堪其辱,长孙无忌都想到了要了断残生,想来想去还是忍了下来,自古英雄哪个不能忍?忍不丢人,死才是最窝囊的。
几次意外袭来,长孙无忌都差点被了断了残生,无巧不巧的总是有人把危险给挡在了一线之外。
是什么人在暗中保护自己?长孙无忌猜如果不是皇帝那就是一定是太子,除了他们父子应该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保护自己了。
这天底下长孙无忌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父子了,想不到最后还是他们在保全自己,自己一心护着的李承乾和李治却是一心想要自己死的狼崽子。
想想他们两兄弟,再想想许敬宗这个畜生,长孙无忌欲哭无泪,不知道这是天报应,还是自己瞎,凡是自己真心相待的人都在仇视自己,凡是对自己好的人,自己全都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