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真相就隐藏在不被人重视的气话里,夷男的侄子怒吼着骂唐直是汉人派来的细作,没有一个人真的这么想。
毕竟唐直来到这里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草原上东征西战,灭了无数的小部落以及周边的小国。
薛延陀曾经因他而强盛,若不是夷男、曳蟒、拔灼相继死去,薛延陀现在应该是有勇气跟大唐相抗衡的,不敢说跟大唐叫嚣,但是自保是没问题的。
唐直也曾出使过大唐长安,他在大唐混得风生水起,跟大唐太子称兄道弟,出入皇家宫院如同回自己的家一般,若不是心向草原,他何必回来?
唐直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就算你说对了,你能奈我何?
陆清也斜了他一眼,净胡说八道,大唐的细作不应该是我吗?
我往大唐递消息才把唐军招过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轻飘飘一句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把我的头功给整没了。
李泰也撩眼皮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也太瞧不起人了,还汉人派来的细作,他要是稀罕的话,这片草原就是他的。
没有人出声反驳他,也没有人出声支持他,他就继续冲着唐直咆哮:“要降唐你自己去,这是我们突厥人的地方,我们的事不能由一个汉人做主!”
唐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啊,我可以走,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唐直说着把大可汗的四方大印往桌子上一拍:“谁想要就过来拿。”
四四方方的一枚国玺,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矮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其上。
说不眼热是假的,说不心动也是假的,可是这么个火烧眉毛的时候,谁愿意接这烂摊子?
太平岁月都想当大可汗,战火就要烧到屁股了,谁捧着这方大印谁就得成为敌军要攻击的首要目标。
理智告诉自己,那就是一块大点的玉,或者说就是一块平整的石头罢了,可是情感却告诉自己,把它抱过来,过把瘾就死也行。
看他们多数人的目光都炽热如火,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拿,唐直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更多的人死于战火之中,若是为我自己,天涯海角我哪里去不得?还是那句话,你们想战我不拦着,你们想降我带你们去降。”
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想白白送死的人很少,几乎没什么人选择战,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降,还有一部分人犹豫不决地在观望。
“唐军真的到了碛北吗?那他们怎么没杀过来?”
“收到战书了吗?唐军未必是针对我们来的吧?”
“除了战和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多向大唐纳点贡,他们能撤军不?”
总有些人心里揣着一丝的侥幸,既不想到战场上去流血牺牲,也不想成为亡国之奴。
唐直叫他们过来,根本也不是想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说要降就得降。
他处理问题的方法一向简单粗暴,谁不同意就杀掉,杀到没有人不同意就行了。
只不过没到最后一刻,他没必要过早的露出他的獠牙。
他就笑呵呵地说道:“你们说的都对,是战是降也不是我们能定得下来的,也要看看唐军那边是什么态度。”
唐直环顾一周,然后抬手一指陆清:“你带两个人到唐军大营找他们主帅谈谈,就说我们有献降之心,但是有个要求,就是不能把我们编为突厥奴,我们要和大唐子民享受同等的良民待遇。”
大唐有把俘虏变卖为奴的习惯,在大唐境内,尤其是淌金流银的长安城中,到处可见胡人奴隶。
大唐把所有的外国人统称为胡人,在大唐境内做生意的外国人就叫胡商,被贩卖到大唐做奴隶的外国人就叫胡奴。
正常生活在大唐的外族平民就叫胡人,像伊丽哈桑那种在大唐境内开酒馆的女人就被称之为胡姬。
薛延陀的人从心里拒绝投降,也有怕成为奴隶的原因在里面。
一家人被拆得妻离子散,男子被卖作苦力,妻女被卖作娼妓,小儿女被卖作书童、丫鬟。
这样的命运有谁喜欢?或者说谁能甘心接受?与其如此,还不如为国战死的好,死还留得个勇士之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当日子没有了盼头,眼里没有了光,活着真的还那么重要吗?一个人要是连活着的欲望都不强烈了,那他还怕死吗?
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愿意走投降的路?唐直可不希望激起更多人的战斗欲望,先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知道投降不是最坏的打算。
投降不一定就是亡国奴,说不定还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大唐百姓的生活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天堂般的梦幻。
如果投降后能享受到和大唐百姓一样的待遇,愿意投降的人就会多很多。
“好。”陆清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缓慢地转转头,看了看两边,随意地抬手一点李泰和苏烈:“你们俩跟我走。”
无论如何今天这里都不会太平,李承乾和陆清的想法是一样的,一定要先把李泰安全地带离这里,然后再慢慢会合。
李泰和苏烈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直接就站了起来,这样的安排还不错,他们和陆清先走,到安全地带等着他们。
薛礼留下来保护李承乾,他们俩怎么都有能力自保,就算不能带领整个薛延陀向大唐献降,他俩跑回长安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清站起来,冲着李承乾一揖:“事情紧急,我这就走了,若是顺利三天之内必有回音,三天之后若无消息传回,事必有变。”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李承乾目光平和地看着他,眼神都没往李泰身上飘一下,仿佛他不配得到自己的关注一样。
陆清转身就往外走,才走了三步,帐外传来一声高喝:“报!唐军已过边境,离大帐不足三十里,领兵者江夏王李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