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唐建国的那一天开始,长孙无忌就一直在清算前隋的残余势力,几十年无止无休,从未懈怠过。
任何一个王朝都有它的死忠追随者,无论那个王朝有多烂,都一定有人誓死追随,哪怕是商末那么黑暗,周初那么清明,依然有人宁愿饿死也不食周粟。
有人说这种人是大贤,也有人说这种人是大愚,贤也好,愚也罢,谁都不能否认这是对国家的忠诚、是对一个朝代的忠诚。
这种忠诚无关国君是谁,他们忠于的只是自己内心的一股执念,他们不允许任何人颠覆他所忠于的朝代,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
他们不会自己登基为帝,而是用尽心力地寻找他们认为有资格成为他们主子的人,然后倾尽一生所能为复辟他们的王朝而努力。
尽管他们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的努力是不会有结果的徒劳,依然痴心不改,或许努力的这个过程就已经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了。
或许他们想要的并不是真的复辟成功,而是自己真的为了复辟而付出了所有。
说是一种执念也好,说是一种信仰也好,很难说谁对谁错,他们有他们的坚持,就像长孙无忌他也有他的坚持,他坚持扫清一切对大唐的不利因素。
凡是不诚心归顺大唐的武装力量,无论是官、是民、是匪、是贼、是外敌还是内鬼,只要露头的一律打死,只要有蛛丝马迹的一律严查到底。
长孙无忌一直怀疑有候龙归这样的组织存在,但是查访了很多年也没有查出来。
想不到这一次从薛延陀回来的路上,自己居然遭到了薛延陀和候龙归的联合追杀。
薛延陀对大唐一会儿依附,一会儿反抗,一会儿是敌,一会儿是友,反正彼此就是一个谁强谁就想把对方消灭掉的关系。
候龙归这个组织显然各方面实力都太弱了,他们必须要拉个同盟,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对抗大唐。
长孙无忌觉得薛延陀和候龙归的人勾结在一起,实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们想组团对抗大唐,一群绵羊就能对付猛虎了吗?简直是自不量力。
长孙无忌不在乎薛延陀,那是明面上的敌人,他更在乎的是候龙归,那是潜伏在水下的敌人,必须要把这个组织连根拔了。
听说候龙归的事有了眉目,他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缓了一口气把门打开,报事的人站在台阶之下,慌忙弯腰鞠躬近九十度。
“进来吧。”长孙无忌转过身,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他的主位上坐好。
报事的人低着头慢慢地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进来,长孙无忌平静地看着他,说道:“都查出什么来了?”
那人低头回答道:“候龙归的少主乃是陆静武的嫡长子,名唤陆清。”
“陆清?”长孙无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微微一皱眉,感觉不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陆清,说不定是重名,于是追问道:“那个陆清有什么特征?”
报事的人微抬了一下头,连桌子角都没看到就又低下了头:“就,就是明威将军陆清。”
长孙无忌确实有些不敢相信,他说道:“陆将军刚刚殉职,此事恐是虚传吧?”
“陆将军的墓只是个衣冠冢,凉州有薛延陀人犯境,据说就是陆将军把薛延陀的兵给驱散了。”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太多,他一个字也没说陆清假死,却字字句句在说陆清假死。
墓是个衣冠冢,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尸首都没看到,怎么能相信他真的死了?
在凉州出现过陆清的身影,证明陆清根本没在京中,那又何来的骊山被炸?
长孙无忌微微一沉吟,陆静武也只是候龙归的一个大首领罢了,陆清最多算是前隋高官的一个侄子,身上没有前隋皇室一丁点血脉,少主这个位置他根本不配。
“你是说陆清假死乃是金蝉脱壳之计,为的是脱身去做候龙归的少主?”
长孙无忌说着话,自己就摇了摇头,自己就把这个说法给否掉了,他笑道:“不可能,如果他是候龙归的少主,他不应该假死,应该隐藏好身份,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伺机而动。”
长孙无忌可能是刚才哭晕了,把智商哭得离家出走了,不过他的智商走的快,回来的也快,他马上就想到了,陆清假死的事跟陆清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自从东征归来,他就没见到过陆清,他还问了两次,李泰只说陆清在骊宫养伤,真假也没人知道。
看来李泰在为陆清遮掩,陆清是早就离京了,说不定陆清是奉命去做这个少主的,那也就是说李泰比自己还早的查到了候龙归。
可惜李泰已经出征了,若不然还能好好跟他谈谈。这般大事,长孙无忌真担心李秦会感情用事。
长孙无忌捏了捏眉心,说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报上来。”
“候龙归少主驻扎在郁督山,已与咄摩支相持数月。”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眉心舒展了不少,李泰派李世勣去攻打咄摩支,看来陆清是在给李泰打前站。
陆清是李靖的女婿,又是李泰的亲信,升官的速度令人咋(音责)舌,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候龙归的少主?
他又不是傻子,拎不清哪头香哪头臭吗?他又不是不了解大唐的战力,候龙归能存在多久完全取决于能隐藏多久,露头就是个死。
长孙无忌见那人不说话了,便开口说道:“陆清应该不是候龙归真正的少主,继续查,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那人一揖而退。
长孙无忌不信陆清是候龙归的少主,因为候龙归的少主必须得与前隋皇室有一定的关联才行,陆静武的儿子也就配给人家当个侍卫。
候龙归的少主会是谁?长孙无忌的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嘴角浮起一丝阴狠的冷笑。
这个人是谁不是谁好像也并没有多重要,反正候龙归这个组织必须要铲除,重要的是这件事可以拿来随便地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