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李治好奇地抻长了脖子,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李泰把奏报轻轻地放在方几上,往李治那边推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急事,就是工部尚书病倒了,说是病的很重,我和父皇总得有一个露面的,不然显得皇家过于凉薄。”
“哦。”李治没有看奏报,他小眼睛骨碌了两圈,说道:“你就是回去看看他,然后还回来,对吗?”
“嗯,对,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回来了,我就跟你一块回去啊,你还回来我就不折腾了。”李治小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显然很是疲倦。
“大哥带你玩什么去了?把你累这样啊。”李泰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你赶紧休息吧,我走了。”
“二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李治听说李泰要回长安,心里满满的不舍,乞求的小眼神像柔软的绳索紧紧地拴住了李泰。
在洛阳李泰也没有多少奏章要批,今天闲了一下午也没事做,在哪儿睡都一样,见李治这么黏人,他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匆忙地洗漱一番,早早地就睡下了。
一张雕花架子床,两床苏绣红绫被,李治是滚到床上就睡着了,李泰则枕着自己的双臂,瞪着眼睛睡不着。
李泰身上担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他是事事操心、事事放不下,扭头看一眼睡得跟头猪一样的李治,忽然有点羡慕他。
李治一天到晚就是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高兴就哈哈大笑,难过就哇哇大哭,渴了喝、饿了吃、困了睡,铁打的一生荣华富贵,不挺好的吗?
李泰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圆满,曾经自己是亲王的时候,好像都没来得及享受一下亲王的快乐,一天到晚在算计怎么能坐到太子的位置上来。
与其说自己是从李承乾手里夺来的太子,还不如说是从李治手里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日日夜夜步步为营的苦心孤诣,这太子的位置应该是李治的。
李泰默默地看着熟睡的李治,心里暗道“不是二哥贪权夺位,是二哥没有半点退路。你做亲王,二哥能保你一世平安,你做太子是没有能力保护二哥的。”
“二哥!”李泰正在胡思乱想,李治忽然高喊一声,还狠狠地踹了李泰一脚。
李泰坐起来,把他的腿放回原位,帮他盖好被子,正委屈巴拉地揉着自己的腿,李治一个大翻身,“啪”的一巴掌抡到了李泰的胳膊上。
李泰腿还没揉完呢,又改揉胳膊了,还得把他轻轻地推回自己的位置,再次帮他把被子盖好,看他睡得不踏实,便隔着被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拍也没用,李治练了一宿的武把式,李泰则熬了一个通宵照顾人。李泰忙了一宿,李治这一宿也没闲着,做一宿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铠甲,拎着长刀,偷偷出宫,自己一个人钻进了深山老林,什么狮子、兔子、黑熊、野狼都成群的杀,老虎他都砍死六七只,就是猴子跑得快,他总也砍不着,把他急的不行,这一宿真是又忙又累又上火。
天光放亮,李治也睡醒了,他睁眼一看二哥靠着床头坐着,他笑道:“二哥,你醒的真早。”
李泰微微的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问:“雉奴,你是不是还在生二哥的气?”
“没有啊。”李治歪着小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李泰:“昨天不是跟你说过,我都不生气了吗?”
“雉奴,心里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出来,二哥让你随便出气,别在心里憋着,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李泰满是关怀的眼神把李治给看懵了,李治也坐了起来,他迷惑不解地望着李泰:“二哥,我真没生气,你怎么不信呢?”
“你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喊打喊杀的,不是心里憋屈怎么会这样?”
李泰特别怕李治心里攒下什么不良情绪,这小子杀人都不用故意,他无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李泰不知道李治昨天跑出去打猎了,还以为是昨天当众踹他一脚,他记仇了才睡不安稳。
“哦,做梦打猎来着,我就想杀大猴子,总也抓不着。”李治笑嘻嘻地挠了挠头,一抬胳膊感觉很是酸疼,看来昨天真的是太卖力气了。
李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要听阿爷的话,别惹阿爷生气,我会尽快回来的。”
“二哥,我能跟大哥出去玩吗?”李治昨天可能是气懵了,什么也没想就跟李承乾走了,回来以后他竟然有点后怕。
“当然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大哥心粗不会照顾人,你身边要时刻有人保护你才行。”
李泰相信李承乾不会有坑害李治的心,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李承乾毕竟是有前科的,他万一绑了李治,不说要走大唐半壁江山,至少二十座城还是能要到手的。
吃过早饭,李泰把奏章送到李世民手里,说自己要回长安一趟,李世民就差点没敲锣打鼓给他送行,正愁不知道怎么把他赶回长安呢。
李泰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李世民表示你可别回来了。
李泰只带了一个苏烈,两个人两匹马疾驰而去,仅仅三天就来到了长安。
李泰回宫只歇息了半天,就到工部尚书的府上看望重病的李大亮,见他面黄肌瘦,果然是病得不轻。
所有的御医全都来过了,一个个不是叹气就是摇头,李泰无奈地安慰了他几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大亮很清楚自己的病,他对自己已经不抱好起来的希望了。
他从枕头下边抽出一个信封,塞到李泰的手里,说道:“太子殿下,我没有机会再面圣了,这个你一定要帮我转交给陛下。”
“放心,我一定会交给阿爷的。”李泰抓着信封,忍不住眼中起雾:“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大亮说话很费劲,他就点了点头,好是没可能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是在熬最后的一点时光。
从李府出来,李泰慢慢地往皇宫走,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白袍下面罩着一身铠甲。
那人也就三十来岁,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很有一股气宇轩昂的劲头。
苏烈也看了那人一眼,见李泰死死地盯着那人,便问道:“殿下,他是有什么问题么?”
李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竟然迈开步子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那人也没觉察到后面有人,李泰一路跟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