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向前一看,李承乾又没来听政,太子不能久离朝堂,那样的话李泰的机会就更大了。
“陛下,高明最近勤勉有加,只是患有足疾,不宜久站,请陛下恩准给高明设个座位,如何?”
长孙无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表明了太子已贤良如初,没来听政是脚的问题,不是态度问题,又为太子争取个“坐着听政”的殊荣,以彰显地位高于站在他的对面的魏王国策将军,让人们知道太子就是太子,永远在别人之上。
其实上朝的时候,大家都是坐着的,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群臣站着向皇帝行个礼,然后都是坐在小矮桌之后的蒲团上,从头到尾站着的就只有太子和魏王两个人,因为别人是议政,而他们俩是听政。
原本李世民也是坐在矮小的龙书案后面的蒲团上,后来李泰发明了高靠背的椅子,李世民就打造了大号的龙椅,他改盘腿为垂腿坐了,群臣依然是盘坐。
李世民向下一扫,不准吧,一来驳了长孙无忌的面子,一点小事犯不着,二来有点不近人情,孩子脚有毛病,这是人所共知的,你连个坐位也不肯给似乎太薄情。准了吧,满大殿就只有李泰和太监们是站着的了。
“嗯,辅机说的有理。”李世民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今天开始金阶之下左右各设一高座,太子与国策将军坐着听政即可,其他亲王依然站着听政。”
说的真好,其他亲王站着听政,其他亲王就只有李恪和李佑有资格听政,李恪去封地了,李佑除非是你绑他来听政,否则他不会主动来的。
“谢陛下。”长孙无忌暗暗的咬牙,脸上倒全是不掺假的微笑。
“谢父皇。”李泰也急忙朝上一揖,四个小黄门子搬来两把高靠背的椅子,分别放到左右两边。
李泰撩袍轻轻的坐下,嗯,到底是亲舅舅,这提议不错,终于让我在金銮殿上混到座位了。
今天早朝没什么大事,件闲事议过没什么事了,皇帝笑呵呵的看着李靖:“李药师可许久没来上朝了,朕以为你忘了进宫的路呢,你今天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天天来的人,没人怀疑你有事,你也就是个点卯,一万年不来一回的人,一来就让人怀疑是有事,整不好还是大事。
李靖哈哈一笑:“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身子骨爽利些,便来看看陛下和群僚。”
李泰看了李靖一眼,这话让人没法信,他想看谁不能去家里看吗?跑金銮殿看也看不过瘾。他干什么来了呢?皇帝问他他都不说,看来他是想秘告,秘告什么人什么事?
李泰当然知道前天李云霞打了阎婉的事,这事要是提出来就是天大的事,要是没人提就不算个事,李靖跟阎家也没什么过节,跟长孙家也没什么恩怨,他有必要多此一嘴吗?
既然他不说,李世民便知道要么真的是没事,要么是他不想当众说的事,于是也没有深追细问,只是点名要他参与今天的小朝议,早朝便就这么结束了。
李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又拍了拍这个高背椅,然后迈着方步,昂首走出后殿门,一出门就听到清脆的一声:“二郎!”
李泰一转头,见是陆清笑吟吟的站在台阶侧面,他急忙快步走了过去,上下扫视一通,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有事跟你说呗。”陆清左右看看,李泰朝前面的空地一指:“走。”
两个人边走边闲聊着,来到庭院中间的空地上,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李泰站住了脚,看着陆清微微一笑。
陆清也脸含笑意,只是语速有点稍快:“前天阎婉去锦绣坊要绣龙袍,”
“这事我知道。”李泰直接打断了他:“当时我就在锦绣坊,我躲屏风后面看热闹来着。”
“啊?”这事陆清是真不知道:“那后来的事你知道吗?”
“你说。”
“昨天阎婉的祖母到李府去闹,把李府的大门砸了。”
“啊?砸啥样啊?”李泰这回明白李靖为啥来了,原来真是跟阎家结怨了。
“没砸坏,就是鸡蛋、菜叶子、臭豆腐、狗血啥的。”
“狗血?”李泰脑门直发炸,古代最大的忌讳莫过于此:“完了,李靖非灭了阎家不可。”
“没事,都擦干净了。”
“这是擦干净的事吗?”李泰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汉代的时候,王莽的儿子王宇让内兄吕宽半夜把狗血洒在王莽府邸门口,就为这事,王莽一怒之下,把亲生长子王宇用毒酒赐死。吕宽遭诛杀,并灭三族。”
陆清挠挠头,没听说过呀,学的还是太少,这天天闷屋里学兵法,各种典故往脑子里灌,以为自己不错了呢,看来还得再用功,底子太薄了。
“你听我说,后来阎侍郎亲自把大门给擦净了,阎尚书黄昏时分赶过来,他们哥俩就一直跪门,跪到月上中天才放他们回去。”
“然后呢?”
“李药师让我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李泰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就是说李药师有饶过阎家的意思?”
“嗯,李药师说阎婉好歹是长孙家的儿媳,她就只是无知也不是想造反,没必要小题大作。她那个祖母是有名的疯狗,都疯一辈子了,谁搭理她?”
“真是将军额头跑下马,李药师有饶过他们的意思,那还是大事化小的好,毕竟阎尚书和阎侍郎都是大才,这事真要闹起来很难保住他们。”
“那我知道了,你带我进两仪殿吧,李药师在等我消息。”
李泰带着陆清笑呵呵的走进两仪殿,今天小朝议的人还挺多的,但是屋里很安静,李世民手里拿着一个奏章在认真的看。
李泰径直走到长孙无忌的前面坐下,陆清站在李泰的身后,李泰的对面就坐着李靖。
“青雀,有一桩小事你来看看怎么办。”李世民把手里的奏章丢到了李泰的手里,李泰展开快速的扫了一遍,却原来是阎家兄弟联名写的。
上面如实写了阎老夫人如何无理取闹的砸了李靖家的大门的过程,理由仅一句“误以为阎婉被李府人所伤”。
后面就是诚恳的道歉,以及表示愿意为李府重修门墙等补救措施,最后要求皇帝撤免老夫人的诰命封号以示惩戒。兄弟俩都愿意辞官,用前程换取为母亲赎罪的机会。
李药师的底线就是龙袍的事提不提看李泰的意思,但是砸门的事,你阎家得给我交代。
李泰和长孙无忌并肩而坐,他也没故意躲着谁,他看完长孙无忌也看完了,李泰还没有开口,长孙无忌倒是先开了口,不管阎婉多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准儿媳了,胳膊肘没有向外拐的道理。
“阎老安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也不糊涂,阎婉若不是真的被李府人所伤,想必也不会找上李府的大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