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静寂无声,只有陆清一个人跪在地上说着单口相声。可怜他的口才,真是远远不及昨夜那个编故事的杀人凶手,他说的一点都不精彩。
他只是老老实实的陈述了一遍事实,他就是送晋王到宫门之后,便去了府衙,在半路上看到那个凶犯杀人,他就直接追了上去,把凶犯给擒到了府衙。
他送晋王回宫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李治昨天异常兴奋的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说给李世民听了。
陆清会去府衙找李泰,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李泰显得有点不正常,好好的他不回宫,去府衙做什么?
去府衙也就罢了,他竟然走到半路又改回魏王府了,回到王府又想起要看公文,又派人到府衙取公文,他平常也不是这么能折腾的人,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事?
别人或许不会多想,但是李世民会。昨天刘明第一个站出来参的李泰,被李承乾狠狠的怼了一顿。
表面上看是刘明针对李泰,李承乾为维护李泰而针对刘明。事实上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比谁都清楚,他心知肚明的知道刘明根本就是李承乾的人,他还知道李泰早就看穿了他们演的戏。
李承乾拿李泰当傻子耍,李泰装看不出来,还很配合的对他感恩不尽的道谢。李世民昨天就有一股隐忧袭上心头,不然也不能特意把李承乾叫过去大骂一顿。
昨天早朝李承乾策划了一出闹剧,今天早朝李泰就报上来一桩人命官司,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牵连?
李世民特别不愿意这其中真的有牵连,又特别愿意往这方面想。
皇室兄弟哪有手足情?当初这天下根本就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多少战功都不提了,父皇曾亲口许诺的太子之位,说反悔就反悔了。
李世民也曾一忍再忍,也曾想过做个太平王爷,终此一生也就罢了,可是皇兄忌惮,皇弟觊觎,多少明枪暗箭,多少刀光剑影,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惊魂动魄。
太子无能,而次子太有才华了,这大概就是皇兄和自己之间悲剧的根源吧,而如今的李承乾和李泰,不也是如此吗?
难道我大唐就是这样的宿命?代代太子都只会嫉贤妒能,自己不知道上进,又看不得别人优秀。
李世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也走上那条老路,可是李承乾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而再的挑战李泰的底线,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不肯消停。
李世民觉得李泰是很有可能对刘明出手的,倒不是看准了李泰心眼小,而是觉得李泰很可能会用刘明的命给李承乾一个警告。
陆清那么巧的就撞上了那人行凶?早一步来得及阻止惨案的发生,晚一步看不到凶手,怎么就那么巧?
那人行凶成功了,陆清缉凶,如果那人行凶失败了,陆清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凶手?
几句话的工夫,别人只听了一个短暂又不精彩的故事,而李世民浮想联翩的在脑子里闪过两部电影了,精彩的令人头疼不已。
陆清说完了,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向下扫视一眼,李泰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在意的从容模样,脸上不见一丝丝的紧张。
李世民也无法判定这一切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刘明不是他杀的,他自然轻松自在,刘明若真是他杀的,他就一定惊慌失措吗?
绝不可能!别说杀一个刘明,就是屠了刘明全家,李泰也不会有半点的紧张。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那实在是太难了。
皇家子弟,不敢说个个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是喜怒不形于色,绝对是从小练就的基本功。
“青雀,既然凶犯已经归案,你又夜审了一通,怎么没有卷宗呈上来?”李世民的语气极度的温柔,不像是在金銮殿上问话,倒像是父子俩喝茶闲聊一般的随意。
“禀父皇。”李泰躬身一礼:“那凶犯十分刁滑,问一遍换一个说辞,半句实话都没有,满嘴的鬼话,一味的胡说八道。供词倒有记录,只是儿臣还未审明,不敢胡乱搪塞。”
“王法条条不就是用来惩治凶顽的么?他不说实话,你何不动刑?”李世民就不信还能拿一个犯人没办法了。
“动刑了,我打了他十棍,打之前他死活不肯开口,就是跟我装哑巴。打之后他信口开河,令人哭笑不得。”
“哦?他都说些什么?”李世民倒挺有兴趣的,就是要听听他是怎么胡说的。
“他一会儿说他是劫匪,有人花钱雇他出手杀人。一会儿说他是刘家护院,跟刘明的小妾私通,因此怀恨在心。一会儿又说是受人指派,不得不出手。”
李世民也没遇上过这种一句话就换个身份的滚刀肉,他眉头微皱,追问道:“他说他受何人指派?”
“他把我们兄弟几个全说了一遍,先说是受太子爷的指派,后说是吴王,又说是齐王。”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嫌晋王年纪小,我估计连雉奴也逃不过了。”
李泰嘴角噙着冷丝丝的笑意,显然那凶犯的供招,他是一个字也没信。
这时有人来报,府衙的人押着凶犯来到,李世民直接让他们上殿来,先是询问一下昨天的审案流程,把供词简单的翻了翻,果然那凶犯一句一翻供。
那凶犯走是走不了了,他是被硬拖到大殿上来的,他现在也根本没办法跪着,他就趴在地上,脸上沾着很多的乱发,看起来极度的狼狈。
“那囚徒,朕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到底为何杀害了大理寺刘寺丞,一一说个明白,若有半句谎言,须知欺君乃是灭九族的大罪。”
李世民话说的倒也明白,杀人肯定是死罪,你别以为你认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了,是死你一个,还是死一户口本带扒祖坟的,你好好掂量一下。
人没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顺着藤还有摸不着瓜的?李世民不信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没有活的,死的总有吧?
“陛下容禀。”那凶犯努力的磕头,奈何枷过大过重,他的头根本就碰不到地面:“我姓邓,名浮生,是刘大人的长随,”
“嗯?”李世民看看手里的记录,是自己不识字,还是耳盲?“你不是姓郑名春荣吗?怎么你连名字都一会儿一变?”
“不是的。”那凶犯微微抬了一下头又急忙把头低下:“见不着真龙,我不敢说实话。当着陛下的面,我岂敢扯谎?我真的叫邓浮生,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我,您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