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不管睡着还是梦游间,夜以继日的修行。
每天睡前,老道士都给他套上一层层的衣服,在厚厚的包裹。
老道士算是能解放了,虽然夜里还要守着小道士,一个没注意,早上要去后山、坟头、树上、坑里去寻找小道士,也开始习惯了,小猪们也能帮忙,反正找呀找呀的,一定能找到。
这天上午,衙役、弓手们共计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杀到周庄,还带来了县里的文书。
这次来的是县里的捕头和书办,捕头张茂臣是县丞的族内兄弟,是阎王的左膀右臂。
当即衙役们先制住周武和周老剩,连昏睡的小道士也捆了个结实,砸开所有的门,召集所有的流民,在广场上,在大坟墓的旁边,郑重宣布以下罪状:
一、杀人罪。苦主田成春,控告周村人及老道士挟仇报复,用邪术杀害孔二奎、李雪路等十余人。田成春控诉,周庄血案是败兵所为,孔二奎死亡是无妄之灾。血案发生当晚,孔正与田某喝酒,未曾外出;
二、诈骗罪。利用县令的信任、周村血案和流民,骗取县衙应上缴州府的粮食和种子;
三、未得允许,招募流民五百余人,意图谋反;
这从砍头到灭九祖的大罪,在场的人从不解到恐慌,恐惧弥漫在所有人心里。
差人又接着宣布,本次外差要做的工作,所有人都无条件配合,若有阻拦,视为同犯:
一、缉拿两个道士和周家幸存者5人回县衙问罪;
二、周村作为第二犯案现场,所有田产、房产全部封存,所有流民不得逗留,立刻遣散;
三、收缴所有诈骗所得。立即归还县里的粮食,有私藏不交者,与周村人同罪论处。
看着衙役们收缴了这些救命的粮食,灾民顿时哭爹喊娘的,悲戚发自肺腑,不甘心又不敢争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命的粮食就这么没了。
捕头张茂臣沉稳的坐在坟边,看着一切,轻蔑的嘴角上扬,自得的笑。
众流民青壮都在广场上,被弓手瞄着,不敢动弹,女人都将自己的破烂从烧毁的房子里收拾出来,所有的门都贴了封条,所有的流民在初冬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鲁大禹组织青壮给他们带了被褥和行李,又凑了点粮食给带着,一行人又被带到大牢,这次是重罪,单独关押在死囚牢。
一般开堂就像看病人,没有下午的,尤其是死罪,这次是谋反的大罪,采取的是快办严办的方式。
人犯到齐,破例下午立即升堂了。
高大人照例还是高坐主位。活阎王坐在侧岸,书吏坐在大堂一侧。
高大人一脸谦恭,又像是得了痔疮一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很是不安,活阎王黑色的脸庞顶着公正廉明的堂匾,大马金刀煞是威风。
高大人看向活阎王,见他微微点头,这才高喊升堂,声音追求平和安稳,严肃又不带情感,就怕吓着谁一样。
高大人又看向县丞,伸手示意由阎王来审问,这是昨天阎王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放了杀人犯时,说好的。
阎王爷爷却变卦了,朝书吏点点头,书吏点头拿出一个稿子,送到了县太爷的桌子上,压在了惊堂木之下。
县太爷扫了一眼,神情一凛,犹豫着看了一下书吏,又看向黑脸,之后颤抖着拿起来,问“尔等合谋,杀害高埔人孔二奎、李雪路等一十三人,尔等可认罪?”
说完,又看向黑脸,得到期待的颔首后,松了一口气。
周老剩自然又是大声喊冤,“青天大老爷,孔二奎是土匪啊,他杀了我们庄32村民,那夜……”,
大老爷的手也颤抖着,期待的眼神转向黑脸,书吏接上话头,
“老爷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说没用的,孔二奎杀了你们村民,你可有证据?难道是县衙的板子打不疼人吗?”
周老剩心沉到了水底,忙回答,“大人,我等没有杀死孔二奎,冤枉呀,大人……”
“当时,你们将孔二奎绑到你们周村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实招来,一五一十的招,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件事都要说清楚,否则,别怪本官用刑”,
阎王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周老剩,便又把当晚在破庙广场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阎王眼睛一亮,“这么说,当夜是这个小道士一直跟孔二奎在一起?来人啊,把小道士上刑,打20大板,我看他招不招”,
看着躺地上昏迷的小道士,捕快一愣,便不再犹豫,拖起道士就要去行刑。
黑脸厌弃的看一眼地上这10岁瘦小的身体,“敢装死?”
老道士赶紧膝行数步,抢着解释,“大人容禀,周正后来跟土匪一块坠了崖,把脑子摔坏了,已昏迷多日了,大人,他还是个孩子啊,大人”。
黑脸说,“你是何人?,这起诉状里并没有你?”
可真是做戏做全套,田成栋哥俩竟然还准备了状子。
“大人,我是他的师傅,在周正坠落悬崖后遇上的,我一直在照顾他……”
“嗯,那就是从犯,鉴于这孩子只有10岁,你,有可能是幕后主使,来人啊,先打二十杀威棒,看你还不从实招来?”
下令,是要把签筒的令签扔给衙役的,黑脸稍微一欠身,高大人急忙把签筒递了过来,黑爪子随便抽了一只,扔给了衙役。
周老剩兀自在喊,“跟老道士没关系啊,高大人,大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理会!
县令老大人嘴唇哆嗦着,环顾着周围,没有什么可帮助他的人,他不忍看,低了头,抿着嘴双手十指不停绞着。
之后的场景不忍描述,一个瘦弱的老道士,一把老骨头被按在板凳上,很打屁股,因为是阎王大人盯着的,又没收好处,衙役们不敢放水,打的实实在在。
书吏斜眼瞧了老道士鼻涕眼泪狂喷,有些抑扬顿挫的语气,“你可肯招供啊?”
老道士已经双腿流血、双股颤颤、气若游丝,
“我,我说,我叫张若灵,师兄弟都叫我张苦灵,本在罗浮山门修道,因为偷看师娘洗澡,被师傅赶了出来。
我最擅长的就是哭灵,我偶尔,偶尔会报师傅李道玄的道号,十年前,我在死人堆里,捡了周正,便带着他一路给人哭灵一路流浪到了陈留,我们在高埔被败兵冲散了,我便到处找徒儿,后来在水潭边找到他,他就从崖山摔下来了就成现在这样子了,其他的,其他的属实不知啊,大人,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望大人明鉴呐!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咳咳的咳嗽起来!
黑脸烦躁的看向书吏,书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黑脸阎王仍不死心,“小道士没有给你说过什么话?”
老道士嚎哭着,“大人,从遇到到现在还没说过话,周正昏迷不认人呐,他摔傻了啊,”
便哭的昏了过去。
“周老剩,小道士昏迷之前,有没有给你或者其他人说过什么话?尤其关系到孔二奎的,任何事都不得隐瞒,速速从实招来”。
周老剩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又看向周家人,他们都摇摇头,周老剩回禀,“大人,没有过,当时抓住以后,土匪头子一直威胁要杀了我们,后来一直是拿布塞了嘴的,孔二奎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可难住了黑脸的阎王,他烦躁的看向捕头,后者站在大堂后边,会意的走过去,抓了小道士衣领,正反抽了10个巴掌,小道士脸上立刻红肿起来,嘴里流出黑色的血,依旧昏迷着,捕头朝族兄摇摇头。
黑脸彻底烦躁了,猛站起身来,低喊着“退堂,走了”,从正门走了出去。
高大人惊慌的问,“张大人?把人犯押入死牢,退堂。”
又谦卑的向书吏和捕头点头后,起身转向后堂去了。
第一次过审,在阎王爷的愤怒中,草草的结束。
捕快拖着两个半死不活的道士,又押了周老剩几人,再次押入县衙死牢。
之后,广善堂的许广胜又被衙役带进牢来,先是仔细摸了小道士的脉,看了身体状况,瞅着衙役在牢外无聊闲谈,偷偷的塞给周老剩两包药,低声嘱咐,
“县令给老道士的,一包口服,一包撒伤口,偷偷治。”
殊不知,审问才刚刚开始,当夜黑脸就要来牢里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