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怔然问道:“我只听说过‘四面楚歌’,何时有过‘四面羌笛’之说?”
徐庶道:“四面楚歌,不过是当年淮阴侯,借助楚人思乡之情,以楚乐来离散项羽军心。
如今西凉军之境况,与当年西楚军何其相似,都已数年未归。
若此时在西凉军营周边,奏起羌笛之曲,听者该作何感想?”
马腾跟韩遂杨秋程银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疑惑。
他们西羌汉子,向来喜欢直来直去。
从来不知道用计为何物。
像成公英那种,已经算是智谋之士。
此番徐庶虽然说的有条有理,但大家依然不敢相信,用乐曲能战胜敌人。
这时韩遂出言道:“既然如今只能困守营寨,何不依元直先生之言试一试?
反正营中会吹羌笛之人有的是。
趁夜前去吹上一吹,也没有什么损害。”
马腾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权且试一试吧。”
打定主意之后,他在营中挑选了一批会吹羌笛的军兵。
羌笛是羌人用油竹制成的独特乐器,音色清脆高亢,并带有悲凉之感,在凉州这汉羌混居之地,非常流行。
徐庶选了几首悲伤之曲,让大家练习。
到时候所有人共吹一曲,更能引起西凉人的共鸣。
……
深夜,徐荣军大营。
所有军兵都睡去。
唯有贾诩和徐荣正在营帐中,借着灯火对弈。
这些天,他们虽然归途受阻,但却并不着急。
毕竟他们携带了从长安抢来的大批军粮,就算在这里再耗几个月都没关系。
可马腾远道而来,粮草必然准备不足。
所以他们也不忙进攻,只需在这里干耗着,就能把西羌联军耗死。
徐荣落下一枚白子,平静的道:“依你之见,对面那帮乌合之众,还能支撑几时?”
贾诩手持黑子,眼睛盯在棋盘上,不屑的道:“马腾韩遂等人所把控,皆为西凉苦寒之地。
那里所产之粮,本就不足。
更何况如今他们出征在外,粮草数百里转运。
依在下看来,少则日,多则十日,那一众联军必然粮尽。
到时不用攻打,他们自然会退去。”
“先生高见,”徐荣对贾诩的智谋非常佩服。
所以才死心塌地跟着他,回归武威。
正在这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幽咽的乐曲之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贾诩脸色骤变道:“是何人在奏乐?”
徐荣不在乎的道:“好像还挺好听,随他去吧,与我何干?”
“不对,这是羌笛所奏《折柳词》。”
贾诩道:“我等军中,俱为西凉子弟,如今均已离家数载。
当初众人离家之时,必然有亲人折柳相赠。
如今突然响起此曲,岂能不勾起所有人思乡之情?”
徐荣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厉声道:“好像的确如此。
可如今外面伸手不见五指,若贸然出击,恐会中了埋伏。”
“此定是马腾派人前来蛊惑人心。
那粗鲁之人,绝想不出这等妙计。
其营中,定然另有高明之人。”
贾诩果断道:“擂鼓,用鼓声盖住乐曲。”
“妙哉,妙哉,”徐荣赶忙派人出去擂鼓。
可是此时各营帐之中,军士们已经呜咽声一片。
他们的确已经离家太久。
而这个时代离别的之时,往往从路边折柳枝相送。
杨柳依依,正好借以表达相送之人,恋恋不舍之心。
这时候突然响起代表送别的折柳词,自然让人回想起,当初离家之时,亲人相送的场景。
如今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当初送别的亲人还在不在。
离别已经四年多,没有照顾到家人,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是亏欠。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战鼓声,瞬间把乐曲盖了下去。
“哪个混账在敲鼓?”
“混蛋,找死是吧?”
“弄死他!”
……
军士们全都愤怒了,不约而同的冲出营帐,循着鼓声冲了过去。
即使有百夫长阻止,也无济于事。
当然,大部分百夫长都已经陷入思乡的悲痛之中,带着兄弟们去砍那敲鼓之人。
大家很快来到战鼓跟前,怒声叱喝。
“住手!”
“再敢敲,剁了你脑袋!”
“不要影响老子听乐。”
鼓吏们吓得目瞪口呆,连忙扔掉鼓槌,落荒而逃。
此时羌笛那悠扬悲凉的声音,继续在夜空中游荡。
军士们听得思乡之心更盛,悲痛连连,呜咽声四起。
徐荣听到军士哗变,连忙率领亲信士卒前来镇压。
可是这整个军营中,所有士卒心里,都怀着一股悲伤情绪。
大家愤怒,气闷,厌战,思乡,恨不得立即就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去,没有人再愿意听从徐荣之言,向同袍发起攻击。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呐喊之声。
马超率领一支军兵,冲进来劫营。
他身穿白袍,胯下白马,一马当先,锐不可当。
其身后跟的是庞德马岱二将。
此时西凉军早已军心涣散,毫无战意。
他们见到敌军冲进来,谁也不想着抵抗。
全都狼奔豕突,四散奔逃而去。
就算徐荣喊破嗓子阻止,也没人听他的命令了。
马超催马奔袭到徐荣跟前,挺枪便刺。
徐荣慌忙挥枪抵挡。
只可惜,他指挥军队作战,固然战无不胜。
但让他跟马超这等猛将单挑,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
两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马超便一枪将对方挑落马下。
随即一众马家军兵冲过来,纷纷向徐荣扎了过去。
可怜徐荣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乱枪刺死。
马超大喜过望,万万没想到,徐庶仅仅用这一曲羌笛,便让强大无比的徐荣军土崩瓦解。
如今面对的这支军队,就像纸糊泥捏一般,可以随意砍杀。
哪有当初在战场上,对他们秋风扫落叶那般勇猛?
马超抬了徐荣的尸首,迅速向中军大帐包围过去。
中间没有受到任何阻击。
来到中军帐,只见灯光下,贾诩静静地跪坐在中央,沉声问道:“老夫临死之前,只想知道,到底是谁用出这等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