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时候的事,方知意当然不记得了,但闻此言,还是红了眼。
她绕过榻桌一端,扑在了母亲怀里。
“阿娘……”
她暗暗调整着呼吸,没有落泪,在母亲怀中闷声保证:“我会勇敢往前走的,断不会再做傻事。您不要为我担心。”
秦萱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好。”
外面脚步声渐近,雷嬷嬷敲了敲门。
秦萱侧头,视线虚虚落在窗上,问:“如何?”
门外的雷嬷嬷回禀:“夫人,都赶出去了。”
“郎中说,蒋母情况虽然不好,但短时间内,并无大碍。”
言下之意便是:这两日死不了,赖不着我们。
秦萱:“好,都回去休息吧,不必留人伺候。吩咐下去,明早都延迟一个时辰起床当值。”
方知意已从秦萱怀中起来,正给母亲剥着栗子。
雷嬷嬷离开后,母女逐渐闲谈起来。
“对了,”秦萱轻声,“方才,平光寻机会,向我汇报了蒋母一事的前因后果。”
平光便是雷嬷嬷第二子,擅轻功。
早在今日前,秦萱怕蒋家人今日作妖,分别派了三个人,时刻盯着他们。
最不可控的人,非蒋母莫属,秦萱便将最厉害的平光派去盯她。
吩咐说,只要他们不伤害大房主子,不害参宴宾客,要做什么随他们。
所以平光看到了蒋母支开丫鬟,入万福堂,也看出了蒋母要做什么。
只是随后,柳丽娘便带着徐管家匆匆回来。
平光知道,徐管家会武,可不知他究竟多厉害。
为防暴露,平光没敢继续在旁偷听偷看,在两人入院之前,就躲远了。
过了片刻,看徐管家悄悄扛着蒋母出门,才远远跟过去。
到了东院后面大厨房,又见徐管家在黑暗中,突然把蒋母推了出去。
后来才知,最后发生了什么。
秦萱小口吃着栗子,将此事复述给方知意。
方知意吃惊地捂着嘴,压着声音惊道:“天呐,她真不知自己斤两,竟去爬祖父的床?”
此等惊世骇俗的做法,实在少见。
秦萱喝了口酒,淡声:“她想替代柳氏,却不知,那老头子像是给柳氏下了降头般,一心都在柳氏身上。她在中院住了多日,不可能没发现。”
方知意嗤叹:“真是蒋士诚一人中进士,全家人都以为自己本事了。”
秦萱将腿伸到桌下,轻轻捶着,“柳氏将人弄成那个样子,怕是被气得不轻。”
“本想拿蒋家对付我们,谁想被蒋母回刺了一刀。”
“不过,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本就互相利用罢了,狗咬狗也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认定蒋母就是吃醉酒,扑到了油锅里。他们双方定不会多说什么,只想让这件事赶紧过去。”
“娘,您可知我让人去通知蒋莲时,她在做什么?”方知意挪到秦萱身后,给她捏肩。
秦萱用湿帕子擦擦手,摇头。
方知意调整着手上力道,“丫鬟说,她试图去招惹东安王。”
秦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大哥与我说,她还摸去了西院,同他搭话。”
说完,秦萱的嘴用力一抿,隐隐扯出一侧面颊上的酒窝。
方知意愤声:“大哥小她七岁,今日又成婚,她……”方知意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真丢脸。还好摆脱了这些人。”
秦萱想到什么,神色严肃几分,“那个徐管家,怕是不简单。”
方知意回想着,“我记得,都说徐管家是方老爷带回来的,一直在他手下做事,很得他信任。”
私下里,方知意已经不想再叫那人祖父。
秦萱点头:“没错。他是方家为数不多的老人儿。今日看来,他不仅深得那老头子信任,同样很得柳氏信任。”
“我得派人查查他的底细,看能否得来些对我们有利的信息。”
秦萱抓住女儿的手,“别按了,你今日不比我轻松。”她将女儿推向榻里,拿过软枕,靠在身后榻围上,拍拍腿,“你还躺在母亲腿上,我们好好说说话。”
方知意笑吟吟仰躺上去。
长榻虽宽,但难以横躺下一个人,方知意便将小腿搭在榻围上。
她从下看着秦萱,感叹一声:“还像儿时一样,母亲的模样也没变。”
秦萱忍笑,戳了戳她的痒肉,“少胡扯。”
安全放松的氛围,让方知意渐渐敞开心扉,“阿娘,其实我与蒋士诚,”她顿了顿,“并未圆房。许是因那外室,他不愿。”
“我原以为,要与他过一辈子,想要个孩子的,现在看来,不愿正好。”
秦萱心里一阵酸涩,很快又调整好,“对,我们少吃亏了,是好事。远离那些烂人,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我的瑞瑞,才貌在京中都是靠前的,不必得他蒋士诚认可。分不清鱼目珍珠的东西!”
“阿娘放心,女儿驯过烈马,与军中将士斗过长枪,也曾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得陛下夸赞,最知自己的精彩。一个狭隘之人的看法,毫无意义。”方知意眸光灼灼,似与曾经的自己同感。
秦萱欣慰地轻抚女儿面颊,拿起团扇,为她扇风。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对了,曹夫人还拜托我,让你有时间,多去寻雅娴说话。母亲也想着,你们好好找找曾经,莫要给一个男子,变得暗淡。”
秦萱对女儿表现的柔和,心中实则开始琢磨,怎样继续报复二房。
女儿已经和离,蒋家得了报应,后续如何,全看方知意自己。
她不必再为此事忧心,可以一心对付二房。
不过,与此同时,其他欠收拾的人,也得解决。
方知意望着房梁,感受着母亲扇动的凉风,心中也暗暗做着打算。
其实她对蒋士诚的才学,很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