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假做惊愣一瞬,又恢复和气神色,问:“桃姐姐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为妹妹指点迷津?”
桃娘稳了稳心神。
她有什么好法子,她比方知意还要急。
却还是说着:“妹妹可不能这样糊涂。你不花费精力盯着,日后便要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争斗,更心烦。”
说完此话,桃娘轻咬了下唇。
这话说得,怎么像将自己骂了一般。
关键时刻,也管不上那么多了。
“你记住姐姐说的话。”她急切叮嘱,“无论是妾室还是其他女人,得了蒋公子的心,再生下孩子,到时你不仅要防着大的,还要对付小的,日子更不好过。”
方知意认得她,她没办法跟着住进侯府,亲自盯着,断绝其他女子同她争抢蒋士诚的可能,只能将后果说得严重些,让方知意别犯蠢。
方知意叹息不语。
这般态度,让桃娘看了着急,忍不住确定,“你可记住了?”
“我会在京中停留许久,你若再有类似难解之事,可尽管问我。”
她一副知心姐姐模样,希望得到方知意信任,随时获得蒋士诚在侯府中的举动消息。
方知意却问:“不知桃姐姐因何入京?”
桃娘微微抿唇,说了声:“办点事情。”
她随意扯了个谎。
在方知意眼中,她作为别人外室,自是有些不能与外人详说的秘密。
以她对方知意的了解,只要这样一说,对方便会很体面地不再追问。
果然,方知意没有问下去,又递过来一杯茶。
桃娘接过,一口口喝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都怪蒋母那老太婆阻拦,她才一直没能入蒋家的门。
蒋士诚也是个蠢孝顺的,对那老太婆言听计从。
老太婆小肚鸡肠,因着当年他们家拒绝其结亲的想法,便记恨上他们一家,时时都想着出口气。
后来他们家改变主意,蒋母倒开始拿乔,说什么也不答应这门亲事。
她便一直等着,想尽办法抓牢蒋士诚的心,一等就是好几年,也过了最好的婚嫁年纪。
好在,接连传来蒋士诚中举人,第二年又中进士的消息,她没有白等。
欣喜之余,她更坚定嫁给蒋士诚的决心。
可等来等去,等回来的不只是蒋士诚,还有他娶回来的高门贵女。
明明自己才是蒋士诚的青梅竹马,却突然冒出个什么高门贵女。
她怎能甘心?
还好蒋士诚对她有情。
赶在对方去任职前,她豁出去清白……
可到现在生了孩子,却依旧没能入蒋家。
一催问蒋士诚,他便说一直在想办法说服蒋母。
如今也没说服。
烦躁与不安在桃娘心底蔓延,吞噬了她所有好心情。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提醒道:“大姑娘,珍宝阁到了。”
“桃姐姐等我片刻。”方知意柔声。
桃娘这才回神,察觉到方知意话中的意思,似乎并未打算给她买些什么,便主动提议,要一同进去看看。
方知意含笑点头,“也好。”
两人起身下了马车,进入珍宝阁。
进门刚走几步,桃娘的步子就不自觉停下,几乎被眼前景象定在原地。
一个个半人高的木质案台,整齐靠墙排列开来,一眼望不到头。
案台上,铺着白狐皮观感的垫子,陈列着各式钗饰、手镯、耳饰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饰物。
白日里,店中也燃着灯笼,在这莹莹光亮的映照下,墙上挂着的金饰、细碎宝石闪着柔和的光,直看得她花了眼睛。
店中客人不少,皆衣饰华贵,三三两两,或立或坐,分散于店中各处,各由一名着店内衣裳的伙计带着,或看其展示饰品,或听其轻声讲说。
桃娘呆呆地又向前走了一段,迈入楼上窗户打在地上的圆形光亮中,一抬头,一朵朵轻盈却巨大的金牡丹,高低不一,吊悬在楼中央,金灿灿的,让人仿佛置于梦境。
“桃姐姐。”
听到方知意的呼唤,桃娘才恍然回神,四处去寻方知意的身影。
方知意已坐到了休息之处,朝她招手,“桃姐姐,坐一会吧。伙计已经去取头面,很快就会回来。”
察觉到方知意并无送她首饰的意思,桃娘面上的不悦难掩,不情不愿走过去,问:
“你不看看首饰吗?”
“我有许多,暂不必买。”方知意似不经意说着,见伙计送来茶点,拿了一小块,给桃娘介绍,“他们家的点心,都是七香斋送来的,桃姐姐可以尝尝。”
说完,方知意轻咬一口。
桃娘不知什么七香斋,也懒得看那盘子破点心,见方知意已经吃了起来,只能带着气坐下,视线依旧贪婪地在店中来回。
那一件件饰品之华丽,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样精巧的工艺,别说濯县那个小地方,就是上面的临沧府也是没有的。
她还想着,等蒋士诚熟悉新职后,空闲时带她好好在京中逛逛,多买些好东西。
竟不知,京中有珍宝阁这等好地方。
等下次蒋士诚再来找她,她定要缠着蒋士诚,来一趟,多买几件回去。
反正方知意有的是嫁妆,蒋士诚没钱自有办法从方知意那里弄。
让方知意今日这般抠搜,连几根簪子都不愿送她。
想到此,桃娘心里才好受些。
方知意放下茶盏,默了半晌沉积情绪,才吐出艰涩言语,“其实今日我没什么心情买这些物件。”
桃娘收回视线,有些搞不明白方知意弄哪一出。
难道是反悔了,不想带她四处逛了。
那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感谢。
“为何?”桃娘配合发问,试图打探更多蒋家人在侯府的情况。
方知意神色黯然,眼中水雾蒙蒙,“不瞒夫人,我与我家夫君的感情没那样好。”
她似彻底打开心扉,将心中难言的隐痛说出。
桃娘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毛微挑,心中得意起来。
高门贵女如何,还不是连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还不如她呢。
方知意声音略带哽咽,“刚刚与夫人说,怕府中丫鬟多,勾搭夫君,实则不是那样的。”
“是夫君毫不避讳,公然与她们调笑。可那些是我祖父院中的下人,有些人的身契还不在我娘手中,另有继祖母维护,我实在不便处理,才动了给夫君纳妾的心思。”
方知意强颜欢笑,“这才是我目前处境,所以刚刚并未回答夫人的建议。”
“若是心思不正的丫鬟一头热,倒也好办,就怕两边都有意思。”
桃娘的神情彻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