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匆匆来到方悦安床前,急急抚上她的额头。
在地上软垫安静玩着的尔尔,见母亲匆匆进来,观察片刻,爬起身,走到床边,拉了拉秦萱的衣摆。
“娘,姐姐太困,没事。”
秦萱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意,蹲下身,摸了摸尔尔的头,
“好,那让她再睡一会,我们去吃午饭。”
还未等秦萱转身,方悦安一下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要吃饭了?”
秦萱宠溺一笑,将人抱起来,“吓死娘了,还以为你病了。我们先吃午饭,吃完再睡。”
方悦安打着哈欠点点头。
秦萱将人递给红叶,红叶抱去为方悦安穿衣梳洗。
方妙宜还在自己院中思过。
东院膳厅内,圆桌旁,只有母女三人围坐。
尔尔细嚼慢咽。
方悦安拿着木勺,正恶狠狠地往嘴里扒饭。
秦萱给她夹了块肉,忍不住道:“慢些吃。”
她抬头,粘有饭粒的小脸,冲着秦萱灿烂一笑:“谢谢娘亲!”
秦萱帮她摘掉饭粒,怜爱地看着,“吃吧。”
方悦安继续扒饭。
红香从外面进来,拿了封信,“夫人,大姑娘来信了。”
方知意的夫君,在外任职。因路途遥远,自方知意出嫁后,就没再回来过。
母女二人,皆靠书信往来。
秦萱面色一喜,“快,让我看看。”
曹雅娴的事之后,她心中就莫名发慌,格外担心女儿,前些日子接连寄出两封信,但也该还没到。
这是女儿主动写来的。
雷嬷嬷帮她拿过信件,拆开,将信纸递到她手上。
秦萱展信片刻,安心的同时,落下一滴泪。
她与雷嬷嬷说:“知意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让我不要担心。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明的担忧。”
雷嬷嬷上前添茶,“毕竟离得远,夫人惦念是正常的。大小姐命中劫数已过,往后定都是好日子。”
秦萱将信纸捂在胸口,一年多未见大女儿,多少还是想念的。
一年多前,方知意参加诗会,被人设计,失了清白,怕连累家中妹妹名声,趁人不注意时,上了吊。
还好方珣礼那几日想着法地安慰妹妹,找了些儿时的玩物去寻她,才意外碰见,将人救了下来。
可在景国就是如此,失了清白,不能嫁给那人,要么死要么去做姑子。
方知意选择了最决绝的那一条路。
秦萱知道,女儿终是怕连累家中多位妹妹,便刚烈地斩断了自己的生路。
可女儿年纪尚轻,此事又不怪她,秦萱哪能眼睁睁看着她寻死。
也就是在那时,那男子上门,赌咒发誓说会对方知意好。
秦萱才不信什么保证之言,也想给双方都留些面子,没做确切回复。
最后是方知意找到她,说愿意嫁给那人。
她没立刻应允,直到派去查此事的人回复说,害女之人不会是此人。
秦萱确定此人没有布排一切的机会后,心中才有所松动,毕竟去庵中做姑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又派人去查此人的背景。
最后得来消息,说此人家世还算清白,一家人也是与人为善的,她才同意了。
那男子虽是进士,但家境贫寒,为了不让女儿受苦,她给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女儿嫁了过去。
方悦安放下吃干净的饭碗,小手捏着桌上的米粒,往嘴里放。
【大姐骗你的,不想让你担心。】
【她的婆家,一家子极品,常苛待于她。】
【还有,她自己都不知,她正给伺候月子的女子,是我大姐夫的外室。】
【当时大姐姐同意嫁给那人,是因二房的人借着探看的名义,在娘不在时,暗中埋怨、苛责大姐姐,让大姐姐倍觉连累了妹妹们。】
【大姐姐既不想让娘亲和哥哥伤心,又不想连累妹妹们,才做了嫁人的决定。】
秦萱的手,缓缓抓皱了胸口的信纸,似觉心在滴血。
她缓缓起身,“我想知意了,得让她回来,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红香,备纸墨。”
她想到方悦安说知意婆家尽是极品一事,怕对方不让女儿回来,在最后特意加上:若归来及时,许能一同入宫,得陛下赏赐。
秦萱不禁有些疑惑,当年她派人去查女婿背景时,明明得来的消息是对方一家子本分可靠。
可安安的心声绝不会有假。
当年她派出去的人也必定可靠。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二房?
此念头一出,秦萱心中一阵恶寒。
搭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指甲在桌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傍晚将至,方珣礼才从外面回来。
他附耳轻声,对母亲说了句:“三日后,我与郭大人入宫。”
秦萱攥紧帕子,安心几分,却也更加担忧。
怕他分心,秦萱并未将方知意的事告知。
一日后。
怀泽看着早早起床,又总是盯着自己看的方悦安,心里发毛。
方悦安笑呵呵的:【昨晚,郭朗来说,林家请了道士,今日上门。】
怀泽防备地看着她:【我知道啊。】
方悦安:【那我们得去看看,对吧?】
怀泽微微眯眼:【所以呢?】
方悦安:【我想去看热闹,你借我点东西。】
怀泽疑惑之际,已经被方悦安抓在手中,只觉脑壳一痛。
【啊!你干什么!】
他用翅膀捂住后脑,使劲揉了揉。
方悦安拿着一小撮羽毛,放进香囊中,拿在手里。
她问尔尔,“你还能看到我吗?”
正帮怀泽吹着后脑勺的尔尔点点头。
“不可能啊。凡人看不到你,我带着你的羽毛,应当也有同样的效用。”方悦安疑惑着挠了挠头。
怀泽揉着后脑勺,气哄哄道:【你别忘了,她吃了仙丹。】
昨晚,他还发现,尔尔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心声对话。
他再三叮嘱,让尔尔别与任何人说。
尔尔的聪慧,已超越五岁的孩童,在他一番利弊分析之下,终于点头答应。
怀泽这才放下心。
方悦安爬下床,“我去让别人看看。”
这时,碧荷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看着独坐在床上的尔尔,走上前去,确定床上确实没有另一个孩子,柔声问:
“六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人?”
站在她身侧的方悦安歪头:【怀泽你瞧,是有用的。】
【一会让尔尔给我们打掩护,我们去趟林家。】
尔尔:【好。】
怀泽心生愁苦,用翅膀抹了把脸:【这仙丹的效用,也不至于能让她插到我们的心声中来吧。】
他怒飞而起,绕着方悦安的头顶:【以后你再给凡人吃仙丹,我就啄死你!】
这天雷,为什么就是不劈她呢?
怀泽发泄了一圈,还是乖乖飞回来,继续叮嘱尔尔,要尽量保持自己原来的样子,最好不要参与到他们心声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