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周华锦着枣红石榴纹交领薄杉,荔肉色下裙,发间钗饰晃眼,浑身洋溢着喜气,红光满面。
她与大女儿说笑着,不时还传进来笑声,直到进了屋中,看到秦萱,才恍然敛起笑意。
“嫂嫂也在呢。”她微微颔首。
周华锦带着两个女,给老夫人请安后,让人带小女儿出去玩了,只留大女儿方蓁蓁在旁。
周华锦见到婆母面颊异样,立刻关心询问。
老孟氏不想她继续问,只能说,被毒虫咬的,看过郎中了。
周华锦这才移开目光,一脸关忧,坐到秦萱对面。
“嫂嫂,兄长可是有消息了?”
秦萱摇了摇头。
周华锦叹了口气,颇有些为难,“也是蓁蓁这婚期不是时候,毕竟对方是王爷,是最受宠的梁贵妃的儿子,我们没什么话语权推延,不然我定让二爷亲自带人去寻。”
秦萱淡淡一笑,“派去的人够多了,大爷定会平安归来。府上的喜事,该办还是要办的,不能耽搁孩子。我儿珣礼与许家姑娘的婚事,我亦打算照办。”
周华锦与老孟氏对视一眼。
老孟氏接过话,“萱娘说得对,办办喜事,老大回来的更快。珣礼的婚事,因许家老爷子过世,已推了一年,他都十九了,确实不能再拖。”
“万一再有什么变故,真是把孩子耽搁了。”话中似意有所指。
周华锦附和:“是这个理儿。算算日子,倒与我家蓁蓁,差不多时候。一嫁一娶,当是双喜临门。”
说话间,方悦安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
怀泽正给她介绍着:【右边年轻的那个,是二房最大的孩子,府上二小姐方蓁蓁,年十七,与你大姐同岁,仅小她一个月。】
方悦安在她身前停步:【小偷。】
方蓁蓁看着眼前孩子眸中的神采,目露疑惑。
秦萱及时开口:“安安,这是你二姐姐。另一位,是你二婶婶。”
方悦安顿时面带笑意,脆生生道:“我知道,我听妙宜唤她了。”接着便给两人各自问安。
周华锦心有疑惑,仅是笑了下,以作回应。
只听方悦安又说:“二婶婶,您还没说好孩子呢,您对妙宜都说了。”
周华锦只能说了一句。
坐在另一侧的秦萱,眸子微张。
周氏看到了两个孩子,所以并非进门后才知晓自己在这。
那她为何要假装不知?
【心机丑八怪,张个大嘴,恨不得东西两院都能听到你的笑声,还装作不知我娘在这,不就是既想和娘炫耀,又想让人觉得你不是故意的。】
【想让你女儿高嫁的得意,与娘现在夫君失踪,女儿出事,形成对比,更显娘的不如意,没你过得好。】
【看我不给你揭穿!也不知娘反应过来没。】
秦萱心中苦涩。
她们成婚前,也算是密友,凑巧嫁到同一个人家,无话不说。
谁想,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周华锦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份上,并未察觉自己露了馅。
“萱娘,尔尔这是好了?”她忍不住问。
心中不禁嘀咕,尔尔怎还恢复过了头,这样爱说话了。
秦萱又说了遍聚魂之事,表明要留下孩子。
听罢,周华锦看了老孟氏一眼。
秦萱将周华锦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知道!
她不是仅想与自己攀比。
昨日,证实了心声中事情的真实性,秦萱唯独不愿相信,周华锦也是同他们一样的。
最后一丝期待崩断,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刀,让秦萱有些呼吸困难。
“为尔尔治病固然重要,但这突然多出个孩子,可别让妙宜多想了。”
周华锦不知秦萱心中所想,说出的话,与老孟氏如出一辙,让秦萱再次得到印证。
秦萱调整好情绪,“娘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倒是给萱娘提了醒,许是我平日太纵着妙宜,加之恶仆拐带,让她在为妹妹治病这么大的事上,都要耍脾气不允。她这样的行径,可是与方家家风相悖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妙宜觉得,她开不开心,要比妹妹的康健还重要。娘、锦娘,你们说,是这个理儿吧?”
两人生硬笑着。
老孟氏率先回道:“萱娘说得在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惩罚妙宜,多和她说说道理,免得她心里留下什么疙瘩。别治好尔尔,你们母女之间,又出了问题。”
秦萱应声。
又闲聊了几句,她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周华锦也让方蓁蓁回去了,将下人遣出,只余她与老孟氏说话。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萱何时相信鬼神之说了?”
老孟氏的目光直直盯着窗棂,“做娘的,没了办法,什么不信?”
接着,她将昨日之事,包括东院打死下人的事,都讲给了周华锦。
“若这样,我们可就难再往那边安插人手了。”周华锦看了老孟氏一眼,“不趁妙宜小,离了她与秦氏的心,等她长大,就难与我们同心了。”
两年前,她发现婆母对妙宜格外好时,询问缘由后,知道了妙宜的身份。
但除了她与方二,他们二房的孩子们,都还不知。
“接下来,我们可是要想办法,除掉那对姐妹?”
周华锦以为,这样说能讨好老孟氏。
老孟氏却睨她一眼,“秦氏派出去的人,老二暗自派出的手下,都未找到老大。事情定然是成了的。那么现在,离我们得到爵位,就剩除掉方珣礼了。”
“想必秦氏没亲眼看到老大尸身,心中始终存有侥幸,而不打算推延婚期。我们只能尽快进行下一步,免得他们得到许家助力。”
老孟氏眸子轻缓转动,“尔尔命大,便留着她。另一个蠢头蠢脑的,管她是不是秦氏的女儿,反正秦氏也不知。等我们掌控了侯府,谁的命,不在我们手里。”
她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总得给他大房留几个人,才不至于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周华锦讪笑,“娘说得是。”
她没敢说,若在蓁蓁婚期前,方珣礼死了,就得三个月后,才能办婚事。
婚期便要推迟了。
其实她并不认同老孟氏,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当是让女儿赶紧嫁进王府,以免夜长梦多。
女儿成了王妃,他们家背靠王府,自然能借势。
而那许家大爷,因许老爷过世,还在家丁忧,又能对秦氏有什么帮助。
老孟氏放下茶盏,看向周华锦,“旭泽那边的局,布得如何了?”
周华锦收回思绪,扭身对着老孟氏,“人都找好了,娘您放心,顺利着呢。多亏您深谋远虑,考虑到秦氏许会不延婚期,让我们早做准备。方珣礼不可能娶得了许家女,今年我们方家,只会有蓁蓁的喜事。”
老孟氏却沉声警告:“将你的小心思收收,别事还未成,你在秦萱那,就先露了馅儿!”
周华锦立刻收了笑意,低了低头,“儿媳知道了。”
老孟氏起身,理了理衣裳,“若不是你还算听话,又十分了解秦萱,你以为我会让老二娶你?别总做那犯蠢的事,很怕别人看不到你的小家子气!”
周华锦望着老孟氏出门的背影,抓紧了腿侧的衣裙,眸生怨毒。
若不是方二宠妾灭妻,她怎会对这老东西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