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四月,允州、颍州、沧州多处遭到洪水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朕将此事任命于你,让你安置流民,开仓赈灾,加固河堤,彼时三州官员皆来信对朕说你将事情办得很好,朕深感欣慰,然而呢!不过一年,那些河堤尽数坍塌!”
皇帝指着太子手中的逐渐,暴怒着吼道:“如今三州百姓联名按下血手印,告你贪民脂民膏,造豆腐河堤,喝人血,吃人肉,你有何话要说?”
太子是知道河堤再次坍塌的事的,但坍塌的河堤不过只是允州两处无关紧要的城镇罢了,他看坍塌的事并未引起太大轰动,便派人将此事压了下来,打算重新加固河堤,却没想到这件事竟如此突然地捅到了皇帝面前!
是谁将这竹简送进京城的,为何他事先竟听不到一点风声?
太子手心发冷,几乎要握不住那竹简,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为自己辩解道:
“父皇请息怒,儿臣实在冤枉啊!儿臣当年的确尽心尽力地为允州、颍州、沧州三州加固河堤,安抚流民,在三州之间冒着风雨来回奔波,整整十五个日日夜夜都不曾合过眼,儿臣回京时,当地百姓还夹道相送,不舍儿臣离去,父皇,这些您难道都忘了吗?”
谁知皇帝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朕是无缘无故怀疑你吗?你以为只有这一封竹简吗?李德才!”
太监总管李德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从旁边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皇帝面前。太子看到李德才托盘上的那一封封按着他印玺的密函,心中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解释?你以为朕要质问你的只是这一件事情吗?”皇帝怒喝道,他在托盘中翻出被密函压在最底下的账簿,道:“去年元月,朕让你主持修建琼林苑,拨给你两千万两黄金,你最终告诉朕你花了五千万两,但这账簿上显示你总共只花了一千万两,那四千万两黄金去了何处?”
什么!账簿!太子看清皇帝手中握着的东西,面色剧变,身上瞬间全是冷汗。
他这副反应更加确定了账簿的真实性,皇帝怒火攻心,站起身指着他大吼着:“逆子!逆子!”他一边吼着,一边朝前走去,谁知忽然就感觉到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无力地向后跌去。
“陛下!”
这变故吓坏了一旁的李德才,他一把抛下手中的托盘,立即上前扶住皇帝,玉阶下同时跃上一道身影,淳于炀扶住皇帝的另一边手肘,皱眉问道:
“父皇,您还好么?”
皇帝在他们二人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大口喘息几下,眼前已恢复清明,他恨恨地看着玉阶下踌躇着不敢上前来的太子,咬牙切齿地道:
“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唯恐太子会因此而失去皇帝的宠爱,属太子一脉的工部尚书范元生迈出队列,拱手朝皇帝道:
“陛下,太子殿下素来躬行节俭,常常微服深入民间,了解民生疾苦,臣以为以太子殿下的品行,定不会做出此等欺君瞒上,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的举动,定是有人想诬陷东宫,陷东宫于不义,还望陛下明察!”
站在太子身后不远处的淳于靖不着痕迹地抬头扫了范元生一眼,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起来。
“哦?有人诬陷?那你倒是说说看,那四千万两黄金都到哪里去了!”皇帝道,“范元生啊范元生,固堤坝,修园林,哪一样不是你们工部的差使?若你们尽心辅佐太子,以百姓利为先,摒除一己私欲,又怎会闹出此等事来!若要说有谁在构陷东宫,朕首先怀疑的,便是你!”
淳于靖眉头微微皱了皱,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禁紧握起来。
皇帝这番话听起来像在将怒火牵引到工部尚书身上,但实际上却是在给太子找台阶下,看来想以这两件事来撼摇东宫的地位,是不大可能的了。
与淳于靖一同想明白的还有范元生,他知道皇帝这是打算让他来替太子顶锅,左右辩驳无力,也跪了下来,朝皇帝深深地俯下身去:
“……是臣没有尽好本分,一时起了贪念,才酿成如此大错,让太子殿下替臣承受了莫须有的罪名,臣罪该万死!”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道:“范元生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构陷东宫,即刻起,革去工部尚书一职,贬为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重修允州、颍州、沧州三州河堤,无召不能回京!除此之外,十五日内,你还须得将那四千万两黄金的下落给朕找出来!若找不出来,朕诛你九族!”
范元生本是想为太子求个情,却把自己搭了进去,他有苦难言,只能在心里祈祷太子能够早些登基,再让他官复原职了。
“臣遵旨。”范元生道,咬着牙脱下了头顶上的官帽,将它放在了地上。
皇帝又看向太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太子受奸人迷惑,一时乱了心智,铸下弥天大错,即日起,禁足于东宫思过,未得朕的允许,不可迈出东宫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去探视!”
“父皇!儿臣知错了!”太子哀求地看着皇帝,“儿臣定会肃清身边之人,端正己身,躬行节俭,仁爱天下,做一个圣明的太子,求父皇不要将儿臣禁足啊……”
他已经失去了范元生这只手臂,不能再被禁足了!他若禁足了,便失去了对朝堂局势的掌控!如此一来,这朝堂怕是要成为某些人的天下了!
“是啊父皇,再过些时日便是秋猎了,秋猎出行的事宜还得由太子哥哥来定夺,且往年他也从未在秋猎上缺席,他既已知错,不如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如何?”淳于靖出声道。
皇帝在淳于炀与李德才的搀扶下重新在龙椅上坐下,他听后,冷笑一声,道:
“将功折罪?只怕他又会想方设法在途中捞上一笔罢?朕旨意已下,倒要看看他要遵旨,还是要抗旨!”
太子恨淳于靖多嘴,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他竭力忍耐着扑向淳于靖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道:“儿臣遵旨!”
这时,右相师正寒拢了拢袖子,出声问道:
“陛下,秋猎就快到了,准备出行的相关事宜之前都是由太子殿下负责,但如今太子殿下无法一同前往,是否应再找一人负责呢?”
再找一人负责?此时站在金殿上的,除了太子之外,便只剩下淳于炀与淳于靖两名皇子了,而这两人之中皇帝会挑谁来负责,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师卿说的有理。”皇帝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秋猎之事,便由……”
淳于靖眉头轻轻一扬,心中已是胸有成竹,不想,皇帝却抛下了一记惊天巨雷。
“秋猎之事,便由老六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