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图,淳于炀的面色陡然变得寒沉无比,他加大步子,抱着穆秋疾步走到花园的浅池边,无情地将她扔了进去。
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茗巧惊得捂住了嘴。
只听水声巨响,穆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池水瞬间包裹住整个身体,熄灭了她体内的渴望,令她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变得清醒过来。
对上淳于炀冰冷无情的目光,穆秋裹紧了他身上的外袍,试图说些什么:“王……”
“夜苍穹。”淳于炀冷声叫道。
“属下在。”夜苍穹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他身后。
“明日天一亮,立即送她离开。”淳于炀道,“本王回府时,不希望再在府上见到她的身影,你知道该如何做。”
夜苍穹道:“是!”
“还有你。”淳于炀将目光转向茗巧,茗巧吓得浑身冷汗,跪在地上颤抖不已,“奴婢有罪,求王爷责罚!”
“王府不需要你这样的丫鬟,明日你与她一同离开!”说完,淳于炀便干脆地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唯只留下池中的穆秋与瑟瑟发抖后悔不已的茗巧。
“穆姑娘,秋夜寒凉,还请回屋歇息。”夜苍穹淡淡地道。
听到夜苍穹改口的称呼,穆秋浑身一震,在茗巧的搀扶下从池中爬起来,失魂落魄地回了屋。
淳于炀回到书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穆秋无缘无故吃了药跑来此处意图与他亲密,她怎就断定他会动心呢?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怕是这其中另有蹊跷。
淳于炀唤人将今日膳房中当值的人找来一问,果然有人说曾经见过茗巧在膳房附近出现。
他心中了然这是如何一回事,不禁感叹他如今这副身躯经过灵泉重塑之后,已是变得百毒不侵,否则今日怕是也难以抵挡那药效,碰了不该碰的人,酿成他自己都不愿看到的后果。
倘若这不是媚药,而是毒药呢?看来,他对府内的管辖,还是太过松懈了。
这一夜,淳于炀睡得并不安稳,还未到约定的时辰,便已醒了过来。他看自己左右再也无法入睡,便起身披着衣裳,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璟轩的门。
璟轩房内守夜的丫鬟倏然见到他进来,吓得睡意全无,慌忙起身想要行礼。淳于炀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摆摆手让她退下,灯也不点,就这样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淳于璟轩睡得很沉,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拳头虚虚握着,睡相极为乖巧。皎月的银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上,反射的萤光衬得他的小脸越发显得白皙稚嫩,此时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倏然发出一声呓语,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稚儿的笑容最是纯净无暇,就连淳于炀也被勾动得扬了扬嘴角。
这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就一直与他十分生疏。这些时日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这七年间他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璟轩嘴上虽然总嚷嚷着练武艰苦,但他知道他心中是十分欢喜的。他知道这孩子有多想要与他亲近,也非是他不愿疼爱这个孩子,若可以,他会将他所能给的最好的都交给他,他盼着他早日长大,能够独当一面成为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却又不想这孩子太过依赖他,将他看得如此重要,故而才要求严苛,故作冷漠。
而这些年他一直不愿再娶,便是怕新王妃入了府,他有了其他孩子,会对璟轩不公平。但他未曾想过,这孩子有一日竟会主动劝他再娶。
看着璟轩那与故人越来越相似的眉眼,淳于炀无声长叹,握住了他柔软的小手掌。
似是察觉到什么,璟轩瞬间便回握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昭示了对他的满满依恋。
俯身将孩子抱起来,淳于炀转身朝屋外走去。门外服侍的丫鬟跪着目送父子俩远去,眼里满是欣慰。
王爷,终于知道疼小世子了……
***
淳于璟轩是被马儿奔跑时的颠簸给震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颜,猛然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四周也黑得可怕,顿时吓得睡意全无。他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去,发现自己正靠在淳于炀的怀中,不是被什么蒙面黑衣人挟持了,登时又放心下来,似个大人似的长吁一口气,有些兴奋地问道:
“父、父王,您这是要带轩儿上哪儿去?”
淳于炀低下头看他一眼,回道:“练武。”
璟轩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嘟囔道:“天还未亮呢,不是还没到时辰吗……”
“从今往后,你每日都需得寅时起,随我出城练武。”淳于炀道。
寅时!璟轩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么早,他都还未睡足呢……
“那、那叶言康怎么办?”璟轩垂死挣扎。
淳于炀道:“他的事就无需你操心了。”
不、不要啊!难道、难道他从今往后要一个人练武了?他、他怕黑啊!
璟轩欲哭无泪,只能紧紧攥着马儿的鬃毛,将自己缩入淳于炀怀中。
马蹄飞奔,风声呼啸,夜色中,天地间,此时此刻唯只有父子二人。虽震惊于淳于炀对他的严格要求,但小璟轩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
毕竟,能与父王多待一会儿呢。
淳于炀的坐骑赤炎很快便载着两人抵达了目的地——城西十里外的沧澜亭。
沧谰亭是西岭山脚下供行人歇脚的地方,它身后的西岭山在京城名不见经传,鲜少有人到来,故而这亭子便显得有些破败。淳于炀之所以会与叶翩然在此处约见,正也是因为西岭山人烟稀少,且山上密林丛生,林中还有一片大湖,恰是领悟太素灵针心法的好去处。
抱着璟轩下了马后,淳于炀并未急着上山,而是点起了火把,在这有些破败的亭中坐了下来。
淳于璟轩长这么大,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初次来到沧谰亭,他心中可谓是好奇至极。但又因为怕黑,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紧挨着淳于炀,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父王,咱们便是要在这练武吗?”璟轩出声问道。
“不是。”淳于炀答。
“那、那是要去哪儿?”璟轩咽了咽口水,问道。
淳于炀道:“上山。”
上山!从前秋姨照顾他的时候,总会威胁他说若是不听话,便要被父王扔到山上去喂野兽,这、这山上会有野兽吗?会将他吃掉吗?
璟轩心中设想着自己深陷丛林与野兽搏斗的场景,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为了让他习武,父王真是好狠心啊!
然而等了许久,淳于炀还是坐在亭中动也未动,一丝也没有要上山的意思,璟轩心中不由有些窃喜。
“父王,您不是说要练武吗,为何还不走?”璟轩揪着淳于炀的衣角,试探着问道。
淳于炀淡淡地道:“等人。”
等人?等谁?
璟轩正疑惑着,隐约便听到远远的从京城的方向传来一阵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淳于炀将目光投向来路,不由得绷紧了身子。夜色中,只见一道车影朝着沧谰亭,直至那影子来到跟前,车帘被人掀开,接着火把的光亮看清来人,璟轩已说不清心中那一刹那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