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跨过大半个京城,迎着风雨回到了侯府后门,灵枢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下脚步,听到车内传来叶翩然的声音:
“灵枢,进入后门看看,门内可有其他人在?”
灵枢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进入门内查探了一番。发现侯府各处都是空无一人,她回到马车前,一边脱下蓑衣蓑帽,一边道:
“小姐,府内无人走动,许是大家都躲在屋里避雨不肯出来呢。”
她话音一落,抬头便见叶翩然与灵仪从车内合力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吓得差点没昏厥过去:“这——这——”
叶翩然道:“杵着干什么,快上来搭把手!”
“哎!”灵枢面色惨白的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去帮忙。
今夜这一场雨下得十分之大,雨水如同倾倒的豆子一般,敲打在京城千万户人家的窗前,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碍着这泼天的雨势,所有人都躲在屋内不敢出来,生怕沾染湿气生了病,却也方便了叶翩然将淳于炀悄无声息的带入安世侯府,安置在兰心院自己的屋里。
小姐闺房中倏然多出了一个男人,灵仪和灵枢都觉得十分不妥,但叶翩然并未想那么多,而是极为冷静的指挥着她们两人。
“灵仪,你马上去烧一些热水过来,灵枢,你想办法去弄一些干净的男人衣裳,无人穿过的最好。”
“是,小姐。”
她们两人下去忙碌,叶翩然也没有闲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淳于炀身上的衣服用剪子尽数剪开。仔细查看过他上身,没有再发现其他伤口,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看着他胸前被她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叶翩然心中忽然一动——
之前她可以将兔子带到那片奇特的空间灵境中饲养,是否如今也可以将其他人带到里面去呢?淳于炀身上的伤与她脸上所受的伤不同,他伤筋入骨,几近死亡,之前的那一点灵泉水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够用,若是能将他带入空间里,让他浸泡在灵泉中,兴许明日他就能恢复如初了。
想到这里,叶翩然握住了淳于炀冰凉的手,尝试着触动虎口红痣,想要将他带入空间里。可是,不论她试了多少次,每当她在空间里睁开眼时,里面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兔子可以进入,人却不行,这又是什么道理?叶翩然头一次对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这个空间感到气恼,可她别无他法,只能放弃尝试,又从里面取了许多灵泉出来。
没一会儿,灵仪和灵枢分别捧着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回来了。叶翩然找出干净的棉布,沾了热水,一点一点地替淳于炀擦干净身上的血渍,又用灵泉水再次清洗了他眼睛上与胸口上的伤口。待她重新给他敷上伤药,仔细缠好纱布,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后,她身上也被汗水彻底打湿了。
心疼的用丝帕擦去叶翩然额头上的汗水,灵仪道:“小姐,这些事交给我与灵枢来做就好,您又何必如此辛苦?”
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叶翩然笑道:“他救过我,这是我应当还的恩情。再者,你何曾见过哪个大夫让手下丫鬟代为诊治病人的?”
“可是……男女毕竟授受不亲……”灵枢吞吞吐吐的说,“而且小姐你还未出阁呢……”
叶翩然却说:“你可知师傅她为何被人尊称为‘先生’么?”
灵枢摇了摇头:“不知。”
“是因为在师傅眼中,这世上只分有两种人。一种是需要治病的人,另一种是不需要治病的人。”叶翩然面色沉静,心之向往,“她从来不在乎世俗礼法,男女之别,只有摒弃了这些,将天下人都一视同仁,才能精湛技艺,终成一代名医。”
灵枢受教的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往后不会再多嘴了。”
“好了,我又不是在责备你。咱们兰心院可还有人参当归白术这些药材?”叶翩然问道。
灵仪说:“有的,之前给夫人调身子,还剩下好一些没用呢。”
“你按着这方子,去各取十钱,一起熬成药汤,然后端到我屋里来。”叶翩然走到书桌前迅速写下一个药方,递给灵仪说道。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记住,千万莫要让他人察觉了,三王爷受伤的事,除了你我三人,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
“是。”灵仪面色一肃,拿着药方下去了。
这一夜,叶翩然并没有睡下,而是抱着医书坐在榻边,就着烛光一边温习着这两日新学的知识,一边不时照看昏睡不醒的淳于炀。
淳于炀虽然未伤及心脏,却也是元气大伤,再加上从马车上转移到兰心院时身上又淋了些雨,虽是有灵泉水处理了伤口,但到了夜半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避免的发起烧来。
他发烧不同于常人,明明十分痛苦,却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响,只一双飞扬入鬓的剑眉拧得死紧,面部赤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身子因为冷热交替而止不住地颤抖,额上也不断往外冒出冷汗。
叶翩然见状,连忙又开了个退热的药方,让灵仪去抓了药来煮。正巧她今日去医馆与柳绿萝学习认穴试针,学的第一例就是诊治热病,当即循着记忆,用银针点刺他身上几处要穴,放出一些热血,他面上神色才稍微缓和一些。
药煮好了,却又遇到了新的难题,无论叶翩然如何努力,淳于炀都紧咬着牙不肯开口。用针刺刺不开,与灵枢灵仪使劲硬掰也不开,叶翩然别无他法,只能尝试跟他讲道理:
“三王爷,您若能听到我说话,便开一开您的金口,将药喝了,别为难我行不行?”
淳于炀毫无动静,叶翩然继续道:“您若不喝这药,倘若真出什么事,整个侯府恐怕都难以幸免……好吧,就算您不为侯府的处境考虑,也该想一想王府里尚且年幼的小世子吧?王妃早逝,如今小世子可就只剩下您了,您不会想要丢他一人在这世上独活吧?”
淳于炀依然寂静无声,叶翩然却是完全没有法子了。小世子都无法让他动容,看来他当真是昏得死死的了。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这可算是她学医以来第一个医治的病人,若是没治好,将来会不会砸她的招牌?
灵枢看她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倏然灵机一动,对叶翩然道:“小姐,要不咱们试试挠挠他的痒痒吧?”
灵仪赶紧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放肆,这可是三王爷!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谁知叶翩然却眼前一亮,道:“此法可行!灵枢灵仪,这差事就交给你们了!”
小姐有命,丫鬟不得不从。灵仪回屋翻出来两根羽毛,一边默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和灵枢一起开始去寻找淳于炀身上的痒痒肉。
淳于炀多年习武从军,练就了一副健硕挺拔的完美身躯,他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如同满弦的蓄势待发的弓箭一般,尽管身上有着许多新旧不一的伤痕,但却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张狂与霸道。
起初灵枢和灵仪怎么挠淳于炀都没有反应,可当羽毛轻轻拂过他腰肌时,叶翩然明显能听到他的呼吸一重,眉头用力皱得更加厉害了。
叶翩然喜道:“就是这儿,不要停。”
灵仪和灵枢一听,挠得更卖力了。淳于炀被这番折磨得身子微微颤抖,他双手不由紧握成拳,额上冒出更多汗珠,终于忍受不住地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喘息。
终于张口了!叶翩然趁机将手中的汤匙送入他口中,喂他喝下退热的药。谁知,他舌尖才一碰到那药汁,就“哇”地全部吐了出来。
叶翩然气坏了。这人!到底想怎么样!
她又想继续去喂,却发现他又将牙咬得死死的了。叶翩然看向灵枢和灵仪,怒道:“继续!”
酷刑还在继续进行,淳于炀又被迫松开了口,可叶翩然每喂他一口,他就吐出来一口。最后叶翩然被磨得耐心全无,索性仰头喝下一口药,上前去封住他的唇,将药汁全数渡给他之后,用双手紧紧按住了他的口鼻。
窒息的感觉迫使昏迷中的淳于炀张口呼吸,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苦到令人作呕的药汁。经历这又痒又苦的双重折磨,淳于炀剧烈呛咳起来,终于迷迷糊糊恢复了一些神智。
灵枢与灵仪被她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小小小小小姐,你你你你你你……”居然亲了三王爷!
叶翩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她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闭、嘴!我现在是个大夫,这是唯一有用的办法了。”她有气无力地反驳道。看了看碗中剩下的药汁,叶翩然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将它们全都喝进嘴里,朝躺着的那人的唇凑去。
师傅说了,行医救人时,要忘却世俗礼法,忘却男女之别,你不过是在救他罢了,况且他如今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道,你又有何顾忌的呢?
如同上一次那样,叶翩然小心地将口中苦药全都渡给了淳于炀。就在她想要撤离出去,按住他的口鼻强迫他喝下那些药时,脑后忽然落下一只大掌,将她牢牢按在原地。惊愕之下,却是猝不及防遭到入侵,口中城池瞬间失守,对方像是大漠之中失水的旅人一般,无比渴望又无比霸道地汲取着她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