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凉意的晚风,吹动着李长歌的发梢,令她发愣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些许。
直至,天边浮现出第一抹鱼肚白。
站立在她身旁等待的黄灿,眸中闪过一丝惋惜,撇了眼深不见底的悬崖。
李承乾这小子还算是对他的胃口,他也觉得可惜。
上千米的高岭,练武高手从上落下去,也该死成渣了。
内心轻叹一声,黄灿抬头望向仍是呆愣着李长歌,抿了抿嘴道:“郡主,人死不能复生,你无需如此苛责自己。想必太子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您这样吧。依属下看,您要不就先回”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被李长歌抬手打断。
“黄叔你知道吗高明从小就怕疼,不好好学习被二叔打的时候,总喜欢嗷嗷直叫。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敢挡在我身前”
她的声音很淡漠,眼神中没有一丝的神采,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悬崖底部。
仿佛是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呆愣了一会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渐渐变得温柔下来。
“呵呵这个傻瓜,被人家打的浑身是血,都不吭声,回去后却要嚎上两天”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李长歌语气顿了一会,低声呢喃道:“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很疼吧高明那个傻小子一定会哭的很惨吧”
“黄叔,你也忙碌一夜了,且回去休息吧,我想再陪陪高明”
李长歌低垂着美眸看着山下,语气幽幽的道。
她这一会呆愣,一会傻笑,一会伤心的姿态,免不得让黄灿担忧。
毕竟一向性格要强的李长歌。
喜怒从不形于色。
思量了片刻,黄灿目光微闪,意有所指的道:“行,那我带兄弟们去山下再找找,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还没死也说不定。”
果然,他话刚出口,站在崖边的李长歌娇躯轻颤,猛然回过神采。
“对!高明身为太子,有国运护身,或许能化险为夷!”
她的神情极为激动,好似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话落,李长歌转过身,望向黄灿,表情严肃的道:“黄叔,我知晓您劳累了一夜,但这件事,恐怕还需要麻烦您。您是跟着我父亲的老人,我信得过!”
说罢,李长歌的语气顿了一下,眸中的激动逝去,一抹苦涩浮现而出,继而又道:“不管高明是否还活着,我恳求您,以一个侄女的身份恳求您,将他带回来!如若如若上天真的不曾眷顾他,也请您不要让他的尸首暴露荒野”
这一番话,李长歌说的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深深地朝着黄灿鞠了一躬。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郡主,而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请求黄灿带回她的弟弟。
黄灿见她如此,禁不住心绪一颤,面上的神情发生阵阵的变换。
沉默片刻后,他朝着李长歌重重抱拳,转身离去。
明明什么都没说。
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
山脚下,龙无敌蹲在一个草丛后,目光一直紧盯着远处的山间小路路口。
他在这蹲了两个时辰了,李承乾的身影却一直不曾出现。
“不应该啊,难道太子殿下已经从别的地方走了?”
轻声呢喃了一句,却又被他自顾的摇头否定:“不对,不可能,这附近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
那是为啥
龙无敌眸中闪过道道疑惑不解。
他跟李承乾分别之后,领着一群青衣人跑了大半天,且还一直朝着反方向跑。
按理说,李承乾要比他还要早下山才对。
除非李承乾自己先回长安了,不然肯定会走这条路下山。
至于他被抓回去
怎么可能嘛。
一个在山南边,一个在山东边。
隔了大半座山还能让抓回去,这得是多冤种的人才有这运气。
挥去了脑海中的想法,龙无敌缩了缩脖子,紧了下从一名青衣人那抢来的长袍。
五月的清晨,还是挺冷的。
事后,他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下山的路口。
万一李承乾半路睡着了也说不定呢。
还是再等一会吧。
兴许过会就出来了。
就这么,他贼兮兮的又等了一上午。
……
黑云山寨,大厅中。
昨日那名前来汇报情况的青衣人,奔入殿内,但单膝跪倒在大厅中央,低着头道:“禀郡主,方才黄统领飞鸽传来消息,他们在山下搜寻了数个时辰,并未找到太子的踪迹,只找到了一条小河。”
“黄统领猜测,太子与狼王可能是落入了河中,他正派人下河,以及沿着水流走向搜索。只是”
青衣人语气顿了一下,“只是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多,若是同时搜寻河底和岸边,怕是会减缓进程。”
话落,青衣人便不再开口,等着李长歌的吩咐。
后者微闭着美眸,静静听着台下青衣人给她汇报进程,期间未发一言。
在他话音沉寂之后,李长歌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会,淡淡的挥了挥手。
青衣人见状,微微抱拳,退出了大厅。
在其走后。
李长歌缓缓睁眼,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大厅一侧,供着的那柄李建成佩剑前。
在长剑之后,还立着一道牌位。
上书“慈父李建成之灵位”。
李长歌目光盯着牌位,静静出神。
“父亲,女儿不孝,太子是一国之根本,却因为女儿的疏忽而生死未卜,如今女儿又要”
她低着头喃喃细语几声,眼眶微红,话却未曾说完。
片刻后,李长歌微微抬眸看了眼一侧的窗外,眸中的神色渐渐的坚定下来。
点燃三炷香,朝着李建成的灵位三拜之后,从袖口掏出一道信封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她这一下的行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迷惑,却不曾想,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后,被她置于桌上的信封,也同时消失不见。
微风透过窗台,吹的李建成的牌位微微晃动,也不知他是在生气还是在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