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就被村长带到了一间偏房里,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劣质布料的味道,老头本来就气管不好,被这味道一下扑的转身就往门外走,转头出了门外站定之后才换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见院子里众人慌忙转过了身去,又开始自顾自忙了起来。
瞬间心里有些犯起了咯噔,怎么回事儿?刚才众人这是在盯着他们二人进屋吗?
可是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发现就慌忙转身?
正琢磨着屋里的村长喊了一句:“孝子,孝子赶紧进来。”
听见喊声老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回了屋里,好在这孝服只是一块儿白布中间挖了一个洞,将头套在洞上之后只需要在腰上扎一根麻绳就可以固定,头上戴好孝帽,一旁坐着的一个男人在地下的炉子里抹了一把炉灰照着老头的帽子上抹了一把。
这个简短的流程一结束老头赶忙又跑到了门外,就在他换气的瞬间,又发现院中有不少人竟然瞬间转身。
他们,又在偷看这屋里,准确的说,他们是在偷看自己跟臭小子。
正琢磨着,吴迪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穿着一样的孝服,只不过孝帽上多了一块红布,这是当地的风俗,说的是花孙子孝外孙,就是孙子在服孝时候需要身上带花色,越鲜艳越好,而外孙就需要纯孝。
刚才在屋里就看见老头一个人盯着院子发呆,吴迪一出门便凑在他身边问了句:“怎么了?看什么呢?”
老头正要将自己的疑惑说出,身后的村长也走了出来,催促二人道:“赶紧走吧,孝子贤孙哭过灵就要起灵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老头也瞬间将刚才的事儿抛在了脑后,跟着村长便往灵棚走。
当他们二人一路从偏房走到灵棚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向他们,似乎都把他们当做了空气一般。
这一回是吴迪发觉的,本来他还觉得自己接这个活被这么多人盯着得挺不好意思,结果院里院外竟然没一个人看过他一眼。
之前怕被人看心里忐忑,如今不被人看心里竟然也有点儿忐忑。
站在灵棚里往外看了看,一院子的人似乎手里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出来的进去的,端盆的拿碗的,总之干什么的都要,就是没人看他们一眼。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真是干这行干久了都生出被迫害妄想症了。
“来,你们俩就在这儿跪着哭,一共哭三场,因为咱们分三拨人给老太爷做最后的告别,这三场之后你们跟着到坟场再哭一回就行了,这事儿就结束了,哎,贤孙,贤孙干嘛呢?”村长说着看见吴迪脑袋竟然看着灵棚外面,便喊了一嗓子。
老头这才注意到他在盯着院子里,便上前扯了扯吴迪的衣袖,正要说话,又听见村长说:“虽然你们不是真的孝子贤孙,但是接了这个单子就得专业点嘛,可怜老太爷生前无儿无女,但凡有个一儿半女也不用找你们了。”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嫌弃他们二人不专业了,老头一向干一行爱一行,就连碰瓷那行当也干的兢兢业业,如今就这么一桩小事儿被人说不专业可还行?
将吴迪往灵棚里面拉了拉,朝村长说道:“村长,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叔侄两个向来是以专业著称的,我们得看看周围的环境再准备哭的情绪啊,这人的死法不一样,周围的环境不一样,哭的情绪肯定也不一,”
“哎哎哎,打住打住,我们就是单纯要哭丧的,不需要什么情绪,你这说得头头是道,就跟要考电影学院一样,赶紧吧,准备好就开始第一轮了。”村长一脸烦躁,本来这事儿发生的突然他就一脑袋官司,如今找了个孝子竟然比老子岁数还大,这个孝子还叨逼叨个没完。
得,拿人钱财不说就不说吧,老头已经深谙给钱是大爷拿钱是孙子这个现实。
推了推吴迪往地下的蒲团走了过去。
见二人已经跪在了蒲团上,村长总算长吁了一口气,抬脚出了灵棚朝院中人吼了一嗓子:“孝子贤孙准备答礼,来宾就位。”
院里众人听见喊话纷纷朝灵棚凑了过来,不过诡异的事情接踵而来。
一瞬间最起码有二十多号人聚集在了灵棚前,可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三江的遗像位置上,没有一个人看向他们二人。
师徒俩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对方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一时间还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因为今天的主角很明显是刘三江,大家不看他们也情有可原。
但是正因为今天的主角是刘三江,所以他们二人才会感到奇怪,那是因为他们二人并不是刘三江真正的孝子贤孙,这事儿村里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今天的孝子看着比刘三江岁数还要大,这算件稀奇事儿吧?就连村长在门口都被惊了一下,可这些人。
他们的表现似乎有点儿太过淡定,或者说,他们是在表演淡定。
几乎同一时间,师徒二人脑袋里同时飘过了表演淡定这四个字,再度看向彼此。
“哭啊。”
可还没来得及交换内容,就被村长一声暴怒给惊醒。
二人连忙抬头,就见村长一脸暴躁的朝他们二人只使眼色,再看灵棚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嘤嘤啼哭。
哦,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他们是来哭丧的。
好在老头是专业的,当即两眼一挤,满脸褶子向上一缩,嗓子眼儿里“啊呜”一声,紧接着豆大的眼泪就从脸上滚了下来。
吴迪当时都惊呆了,这演技,不去电影学院当个副教授真是屈才了。
既然这老孝子都豁出去了,自己也不能浑水摸鱼,心里琢磨着老头说得就当是死了亲爹,这心里还真琢磨起了老爸去世的那一天,已经气若游丝却还是叮嘱自己房东太太来收租的时候一定要多说好话,千万不能说她胖。
想着想着这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虽然不像是老头那种外放的嚎啕大哭,可吴迪认为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表演应该最打动人心。
“你倒是哭出声啊。”村长从灵棚外钻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朝吴迪低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