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谜语人费劲了半天,杨陵脑袋嗡嗡的,思考都变得缓慢了不少。
他抬头接下秘信,细细看了看。
苍劲有力的字迹上字字句句都在数落杨陵的不是。
说他骄奢淫逸,刻意耽误时辰,又扯他的黑历史,还威胁他要砍他脑袋,果然是帝王之家。
他看了一会,将信放在蜡烛上一把火烧了。
“少爷,咱别闹了行不行,这是要掉脑袋的啊!”
老钱难得如此焦急。
杨陵与庆和公主的婚事是老皇帝与他那便宜老爹私下里偷偷定下的。
这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至今仍然瞒着文武百官。
一旦这边退了婚,再与公主结亲,所有的舆论压力可就到了杨陵的身上。
那老皇帝也不知道是真想嫁公主,还是想给自己扣上一个不信不义的帽子。
“你差人回信,这河间花魁冒昧,乐不思蜀,让那老皇帝等着。”
“啊?!”老钱脑袋瓜子嗡嗡响,险些一屁股栽倒在地。
他捶了两下脑门,堪堪站稳,吞吞吐吐道:
“少爷,您,您最近是不是活得太滋润了……”
“怎么?让你回个话还要逼逼赖赖?”杨陵有些不满。
“不是,这么回话,那圣上恐怕不止要你的脑袋,老奴也要玩完啊……”老钱抹了把汗。
回想起当初这纨绔少爷在皇都做的荒唐事,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家老子都敢骂。
即便是那时候,他也不敢与建德帝这么说话。
而现在……
“老奴本以为少爷改了性子,没想到是变本加厉了。”
“少说废话,让你传话你去传就是了,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你怕个球?”
“唉~”老钱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踏出房间。
……
……
汴京,紫金阁。
建德斜倚在鎏金龙椅上,目光深邃,似等待着什么。
“报——”
一声略显尖锐的长音传来,华服太监踏入殿内,俯首叩头;
“圣上,河间急报传来。”
“呈上来!”
“是。”
金灿灿的卷轴由羊绒布包裹着,拆掉上头的封页,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建德粗略扫了几眼,眼神骤然一凝。
“呵……”
“圣上,您……”梁勋在宫中任了四十年的班,察言观色已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技能。
建德虽然只是轻轻笑了声。
但他能够看出来,建德在发怒。
“梁勋啊。”
“奴才在。”
“你说说,这世间为何总有人要寻死呢?活着难道不痛快么?”
“圣上指的是?”
啪——
金色长卷落在地上,随着惯性缓缓摊开。
“你自己看吧。”
梁勋低着头,小步走上前,捡起那卷轴看了两眼,双眸顿时一颤。
“这……辽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辽人做什么,是他们的事情,朕是让你看看那杨家小子在黎县做了什么!”
建德暴怒的话音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回荡。
梁勋皱着眉头,来回翻阅那卷轴。
须臾,他幽幽一叹。
“世子做事向来如此,陛下又何必动怒?”
“飞扬跋扈,做事不留余地,如此目无法纪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那……陛下的意思?”梁勋怀揣着忐忑,询问道。
“再差人加急两封书信,立刻让他回京!还有……杨晟那边,也敲打敲打,让他安分一些。”
“陛下并不准备取消公主与世子的婚事?”
“梁勋,你的嘴巴太碎了。”建德淡淡道。
“老奴知罪……”梁勋跪伏于地,
建德缓缓起身,负手在书房内徘徊了几步。
“河间不太平。”
梁勋抬头,小声道;
“陛下英明,辽人虎视眈眈,恐生战事。”
“梁勋,众人都称你为内相,朕想听你说说,对这河间一事的看法。”
宦官不得干政,这是吸取了前朝覆灭之后得出的教训。
但梁勋是个例外,他老谋深算,又忠于皇室,早已得到了皇族的信任。
“陛下,老奴以为,我们应当早做准备,河间魏知府离黎县不过数里之遥,可让他先派兵驻守。”
“嗯,朕也是如此想的,一旦辽人有所异动,我军可凭借高墙丰粮固守,不过嘛,杨陵那小子……”
“陛下可是担心世子的安危?”
“倘若他能乖乖听话,按时回京也便罢了,若他一意孤行,那便怪不得朕了。”建德徘徊了几步,重新坐回龙椅上,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消失。
“下去吧。”
“是。”梁勋一点点起身,撑着跪麻了的双腿,恭恭敬敬倒退出门。
……
……
时逢春末初夏,黎县大街上人们穿着薄薄的轻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杨陵走在大街上,一路行人纷纷与他打招呼。
“杨捕头好!”
“你好你好。”杨陵一路与人打着招呼,笑容和煦如春风。
渐渐的,聚拢在他身侧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将他当成了走街过巷的国宝熊猫。
“杨捕头,这是我家母鸡刚生的一窝鸡蛋,你尝尝。”
“杨捕头,这是俺为你织的衣裳,你穿穿。”
“杨捕头,这是小女,年方十三,你试试……”
试你娘呢!
杨陵见这帮人越来越过分,脚步一抬,瞬间窜出了人群。
“杨捕头你别走啊!”
方怀安望着那拥挤的人潮,笑得合不拢嘴。
“头儿最近甚是紧俏啊,小哑巴你怎么看?”
“诶?我么?”慕南乔停下脚步,手足无措地应声道。
“不是你,此地还有人叫小哑巴么?”方怀安学着慕南乔慌张的模样,揶揄道。
“老方,别总是欺负慕姑娘,否则头儿要拿你开刀。”韩五冷声道。
“这不是与慕姑娘关系好么?”方怀安笑眯眯地把玩着佩刀刀柄。
衙役的心头经过整改,已经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
此刻他腰间的那柄刀使用西夏特产的玄钢打造,坚固非常,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颇有质感。
慕南乔望着杨陵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
“我有些紧张。”
“慕姑娘不必紧张,所有的事情头儿都会为你安排妥当,你需要做的只是按照头儿的吩咐行事。”韩五劝慰道。
“我知道,只是……”慕南乔心中忐忑。
不只是因为周遭嘈杂热闹的人潮,她总觉得杨陵这两天最近神神秘秘的,好像在瞒着些什么。
她不想被杨陵讨厌,没有张口询问,但还是不免多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