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大唐从未断过于西域诸国的商贸往来。
不少商户远走西域,互通有无。
西域的胡商,也来到了长安,不少人还住下了。
有人赚到钱了,也有不少人,断送了性命。
人命在这个时代值多少钱?
五胡乱华的时候,两脚羊是西域达官贵人心目中难以抹去的记忆。
所以这些年,暗中拐卖大唐人去西域的生意,一直就没有停过。
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唐的贵族们也懒得管,毕竟西域的胡姬,他们也玩的挺开心的。
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可没想到这次帮李泰殿下一把,结果把自己套进来了,一众使臣们都欲哭无泪了。
那些个勾当,他们是知道,可能当上一国公使的,能是经手这事的人么?
坏就坏在他们当着李预的面认了。
这次真是被李泰坑惨了。
李预坐到了位置上。
要是拿大唐的案牍出来,跪坐在地,那特么也太没威慑力了。
现在坐在这梨花木的太师椅上,李预才觉得这有点感觉了。
面对茫茫多人的围观,李预一点都不在意,看着眼前的一众犯人,一拍手中的惊堂木。
口中中气十足的喊道:“堂下罪囚,有何罪责,速速招来!”
“大人,我乃月氏国大使,乃奉我国王之命,前来贵国恭贺大唐陛下新年,创建年号,你如此无礼,实在是挑衅我国!”
“不错,我乃柔然特使,你一个小小的大唐官员,居然如此不知礼数,我定要告知你的陛下,重重的查处你!”
“放肆!”
没等李预开口,薛仁贵拔出腰间长剑,重重的杵在地上。
一瞬间,一众使臣们纷纷闭嘴。
掉脑袋的事,他们可不敢造次了。
长安的百姓则是一阵哗然,这大理寺卿看起来年轻,手段倒是狠厉,可案子不是这样办的呀。
一时间,不少人又开始数落起李预的不是来。
李预没有理会,看向那被告的汉子,“贺军,你可认罪?”
“小民无罪,小民只是普通的客商,从来不懂什么叫拐卖人口,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小人啊!”
李预点点头,看向那女子,“你可愿意举证?”
女子硬着头皮,将原来举证的话重复了一遍。
内心也是一阵惊慌,李泰殿下给了一百两银子,让她来演这个戏,谁知道会闹到这个地步。
听完女子的讲述,本来还在计较李预办案没有章法的百姓们,纷纷露出了愤然的神情。
拖家带口被忽悠到了西域,然后父母惨死,本人也被卖给了西域贵族,要不是有大唐的商人帮忙,那这女子在那异国他乡,将会遭受怎样的痛苦人生。
李预都不用说什么,一众大唐百姓都心有戚戚了。
李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唐还是信奉儒家的,讲究一个父母在,不远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之有愧,还有什么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这一套理念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一旦碰上这种不平事,哪个不是义愤填膺。
李预招招手,让那主簿把审案记录给呈上来。
本以为要看李预笑话的主簿们,见李预片刻时间,就扭转了大唐百姓的观念,人人额头上都是冒了一层冷汗。
扭扭捏捏的将审案记录传了上来。
“念!”
随着主簿将西域使臣们在大理寺的对话给读了出来,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这些胡人。
案子到了这个阶段,似乎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可李预准备的,可不止这么简单。
一把拿过那二五仔主簿的审案记录,李预将书册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到上面的记录,还有一众使臣的画押。
随后李预抄起了桌子上的陈年案卷,递给了薛仁贵。
薛仁贵马上会意,开口念了起来。
“武德三年,长安大安坊柳家布庄遭遇大火,柳家一十九口全部失踪,知情人报案乃是鬼魅寻仇,引起朝廷重视。”
“武德四年,蓝田商人许一舟拖家带口前来昌明坊投奔亲戚,却举家失踪,许家人尸骨无存,依旧为悬案。”
“到武德六年,大通坊丝绸商人带领家眷远走西域行商,其后在长安的店铺也被焚毁,亦当做悬案,损失人口四十六人!”
“武德六年,归义坊再度发生人口失踪案……”
随着案件一件件念了出来,共同点全是人口失踪,这个时候,百姓们都是炸锅了。
这个时代查案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些案件都是近几年发生的,还都是长安,天子脚下。
如此多的百姓失踪,原本听从一些人念叨些神鬼难测的事,那大家心里也就认了,这案子慢慢的就沉积了下来,没有人回去关心这么几户人的消失。
害怕就完事了。
结果李预说的拐卖人口到西域,一瞬间所有人都似乎洞悉的真相。
薛仁贵一连念了许久,案卷还没有念完。
李预敲了敲桌子,薛仁贵这才停了下来。
李预摆摆手,不急不慢的开口道:“这些商户,或者是平民百姓,都是和西域商人有商业往来的,他们是布匹商人,是茶叶商人,是珠宝香料商人,可随后都消失了!”
“正因为这些共同点,并且都集中在西市靠近城墙的坊市,要找到罪魁祸首并不难,而你!”
李预指向了那被告的汉子,眼下他已经嘴唇泛白了。
“你老梁头在西市,有着浑天虎的名头,西市不良帅是你堂兄,你暗中的帮派也叫浑天帮,有这么一回事么?”
梁不平彻底懵了,他的身份,李预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要说在西市南部的几个坊市里,他浑天虎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眼前的年轻廷尉才在长安多久,这次才第一次见,怎么可能认识他。
而李预也是淡然一笑,他怎么认识,房遗爱这帮二世祖,仗着家世横行长安,岂能不知道这帮混迹在长安市井的头目。
李预只花了房遗爱接受武技的时间,就把这些都摸清楚了。
黑社会?
不对,这帮人在这个时代,还称呼自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有着自己的势力划分,有着自己的帮派。
那作奸犯科的事,数都数不尽。
跟西域的商户对接,那绝对是跑不了的。
“大人,小人知罪,可这些案子,真与小人无关?”
“是么,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预又从桌子上拿出一个小本子。
梁不平猛然一惊。
李预没有翻开书册,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你这次过来,本来是想来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吧,你家后面的大人物是不是跟你说了,这次依旧无事发生?”
“可现在都审理到这个关头了,你的后台呢?”
梁不平猛然一惊,顿时发现自己着道了。
李预身子往后一靠,淡淡的开口,“要不要把后台搬出来,没准本官怕了,会给你轻判一二?”
压力顿时来到了梁不平身上,一想到背后之人的身份,他面如死灰。
“小人,知罪!”
“那这些案件,就需要你从实招来了,若是不招,本官可以顺藤摸瓜,慢慢查嘛,至于你侥幸的以为本官不敢动你那后台,那本官现在就告诉你,长孙冲我敢查,东宫老子也敢查!”
砰!
书册被李预砸到了桌子上。
梁不平彻底的颤抖了起来,“小人说,小人这就说!”
接下来的审判,梁不平将这些年犯下的事都说出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长安百姓从一开始的略有怀疑,到最后的群情激奋,若不是维持审理现场的官差卖命,早就一拥而上打死他了。
可梁不平最终,还是没敢把后台说出来。
这些罪证,已经足够让他死上百回了,拉上后台也没有意义,说不定后台还会看着他没胡乱攀咬,给他留个后。
而拐卖人口的事,西域几国的使臣也再无话说。
铁证如山,说再多也只有狡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