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连真实身份都没有告诉你吗?”裴瞳有趣问道。
在面前的几人都对他都是蚂蚱的情况下,他一向都很宽容地让别人赴死。
他身为六品阵法师。
早已将阵法乾坤位置给置换掉了,对方稍一出手,他就能迅速感知。
没人能用阵法在他手下逃脱。
更何况几个筑基期。
“你是魔子。”谢自扉尽量平复心情,她那一双眸子落到晏珩舟脏兮兮的脸蛋。
她甚至因为这句话,听到自己胸腔处心脏的跳动声音。
绝处又逢生。
这句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早在她之前怀疑的时候。
她就一次又一次地想杀他。
“抱歉。”晏珩舟也终于承认了身份,他也不明白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但他对上了谢自扉那双圆圆的杏眼,竟也生出了愧疚之感。
他一直骗了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自扉这话说得有些艰难,哽咽得像是从嗓子里吐出来似的,但她整个人却以极其快的速度朝着晏珩舟走去。
她是笑着的,一种看着很洒脱的笑,眼里又盛放了些亮闪闪的憧憬。
对生命的希望,永远热烈灿烂。
晏珩舟微愣,看着在此刻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而来的谢自扉,耳尖泛红。
这姑娘临死前还要拥抱自己一下吗?
可惜他现在好脏。
要不要先用个净尘术。
他的思绪竟然随之开始飘远得离奇,缓慢跳动的心脏也因此彻底哗然沸腾了起来。
似乎承载着些欢喜,渴望,还有一些伤感。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会死这里。
只不过,和他原本想的不太一样。
这一次,有很多人陪他赴死。
谢自扉离他很近,她的脸上本来就有着一些未能擦干的血痕,如今被一些冰冷的碎渣又添了新的痕迹。
她忙到连清洁术都一直没时间使用。
但她的眼睛还是很好看,黑亮的葡萄眼,似乎容得下永夜城里天上所有的璀璨星光。
“你的心跳很快。”谢自扉一只手轻轻覆盖上。
她在确定位置。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
胸口传来的出乎意料的疼感让晏珩舟朝下看了过去。
好疼
谢自扉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直接往他的心脏位置捅了进去。
一剑不够,她还捅了好几剑。
看呆了这里的所有人。
连裴瞳一时间都因为这反转有些呆愣。
他还没开始享受他们的绝望情绪,结果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我的天,自扉师姐这是在干嘛?”关竹山同样不可置信,喃喃自语。
“叽!”
【金蚁兽哥哥在破阵!只要掏出魔子的心脏你们就可以离开啦!】
【关竹山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QAQ】
【不想告诉你因为猫猫尸体你没有埋!】
【我出去就埋,这不是发生了意外了吗?】
“小鸡崽说她在破阵。”关竹山幽幽地说道,望向一边同样刚艰难站立起来的司明璃。眼神里似乎带了些怨念。
破阵?
司明璃惊讶。
裴祝屿曾经告诉过司明璃,凡破阵,皆有媒介之物。
可是,刚刚不是已经破了一阵了吗?
司明璃脑子乱哄哄地,又突然醒悟过来。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阵法,这阵法之中的关键就是魔子之心?”司明璃捂住胸口,咬着牙说道,“真希望这家伙猜对了,不然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一边的裴瞳动了。
他的眼皮子开始狂跳了起来,心里居然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似的感觉。
【瞳术——冰】
可眼前突然泛起一阵强光,让他完全看不清了。
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居然完全睁不开了。
“总之,我们拖住裴瞳就好了。”就在前几秒内,关竹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之前的劣质暴雷符纸。
他关键时候这才想起了这东西,在山洞里对付符印的时候使用了一张后,就一直放在储物袋里面没有动它,于是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直接朝仍捂着眼睛没动的裴瞳扔了过去。
“闪瞎你的另一只眼睛!”关竹山突然觉得这东西在这时候还蛮好用的。
一张五秒的强光来袭,那剩余九张一起用的话就是四十五秒。
谢师姐,我们能给你争取的时间就这么多了。
“对不住了,晏珩舟。”谢自扉用得一手好剑,这黑剑在他的胸腔处画得四四方方。
晏珩舟眼睁睁地看着谢自扉将他胸腔里的心脏直接取了出来,并说道
“再见。”
她与他一起行走不过一日,却也能够看出这是一个良善的人。
若不是和她的目的冲突,她不会杀他。
晏珩舟看着谢自扉的手心,她的手掌里正是自己刚刚还在为她跳动的心脏。
谢姑娘的手法干脆利落,像是刨鱼一样直接取出自己的内脏。
她那干净素白的手也被自己给弄脏了,掌心之间沾染了血迹。
他没有立刻死,因为他是魔子。
晏珩舟看着谢自扉,听着对方口中所承诺的话语,熟悉得好像又一次回到了书院被揭穿身份的那日。
他们每个人都会在伤害他之后作出承诺。骗了他,却又想给他希望。
如此,反反复复,一个正常的修士都会被折磨崩溃。
但还好,晏珩舟不是人,而是魔。
魔没人那么脆弱。
“听说修为至登天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死去的人复活。若我修至登天期,我会救你。”
她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谢自扉一直很清醒。
她不可能沉溺在天魔地域的这个世界里。
她要做的,仅仅是入阵、破阵而已。
虚妄的梦境,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她要修至顶峰,再无人敢欺她。
晏珩舟看着谢自扉,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动容,可是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好像乱了心的人从始至终只是他一人而已。
晏珩舟不知情爱为何物。
他抿着唇,碧色的眸中翻涌如墨,应该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沉沦的人单单只有自己一人,而那人却永远隔着自己几尺。
明明,他们现在的距离很近。
趁着谢自扉的一手捏住心脏的时候。
晏珩舟却一手抬高,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直接绕到谢自扉的后脑勺去。
他往回拉近。
温热的唇,吻住了对方。
有些腥甜。
原来女子的唇是这样的柔软。
起码这个时候,对方那清亮的瞳孔确确实实只属于他一个人。
指尖绕过发丝。
他的吻虔诚而又可怜。
谢自扉的鼻尖全都在这一刻萦绕着晏珩舟身上的味道,像是枝头抖落的雪松,交织着淡淡栀子花的味道,酥麻,却带了些清风拂过的凉意。
一阵刺眼的光线传来,谢自扉完全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这是她唯一,停顿的两三秒。
她用力,捏碎了手里的心脏。
“谢姑娘蛊毒,待金丹期可解。”晏珩舟的眼帘缓缓垂下,碧色的眼珠倾斜一点最后的微光折入。
他的血只能暂时压制,在她下一次毒发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旁。
他差点忘了告诉她这东西的解法,若她因为十根毒而暴毙身亡,他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感受到属于谢自扉的身体在慢慢的消失,温热的体温也在慢慢化为一阵冰冷的空气。
晏珩舟的声音里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执拗
“你没推开我你倾”
你口中说的倾慕于我。
是真心的。
对不对?
晏珩舟终究是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他陷入了那片久违的昏暗,就和火坟岗里,她最初捡到他的模样那般,希望有一个人能救救他。
好像……又一次被人骗了呢?
晏珩舟后知后觉地才察觉道。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很想,很想,很想再见到她。
梦杀阵,破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裴瞳似乎只是眨了眨眼,面前的几人全都消失了。
只余下一个晏珩舟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这里。
那些人用的什么阵法?
裴瞳心下好奇,明明他已经阻断了所有的阵法,为何当掏出晏珩舟心脏的那一刻,空间就开始扭曲了。
那几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干净。
而且,裴瞳还好奇一点。
晏珩舟为什么要和那女子做那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裴瞳蹲下身子,用一只眼睛观察停止了呼吸的晏珩舟。
他的目光停留在晏珩舟泛着奇怪色泽的唇上,随后又往下去,发现了一个让他振奋而又有趣的东西。
晏珩舟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慢慢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