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被塞入口，甜腻的香味刺激得胃直抽搐，女孩下意识想吐，就听看管她的侍女说：“最好别吐出来，你也不想我硬塞给你吃吧？”
女孩身体僵了一下，终是顺从地闭上嘴巴，强行咽下药丸。
三天了，她被困在这个不知何处的地方整整三天了。
得到的唯一线索是，她本该在被带来的那天承恩，但买下她的人有要事走不开，因而才留给她喘息的机会。
女孩虽然早慧，到底对丑恶的凶兽知之甚少。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和“承恩”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她甚至连月事都没来过。
在这三天里，侍女每餐都会给她喂一粒药丸，甜得齁鼻，吃完后，身体会散出清甜的花香。
本来还有人来训练她的身体，不知侍女说了什么，那些人之后没再来过。
眼睛上的布条不允许摘下，手脚被细小的铁链锁住，没有自由可言，连如厕也有人在一旁盯着。
每日的光阴就在漫长的煎熬中消磨。
女孩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头上悬的刀什么时候落下，全凭人心情。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心里想着最难过的事，泪水打湿布条，落下连绵的细雨。
一旁看管侍女立刻察觉到异样，问：“怎么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我有点……害怕……”
侍女沉默片刻，劝慰道：“你会习惯的。”
她果然是这些人中最心软的。
“姐姐，我是不是要永远呆在这里，不见天日？”女孩低啜的声音充满可怜，身体轻轻颤抖着。
这次，侍女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多两年，不会很久。”
心里泛起恶心。两年的时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迟早会疯。女孩故作懵懂：“姐姐，你是不是也经历过？”
她并非胡乱猜测，而是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发现的端倪。
侍女对香药比任何人都敏感。
女孩继续说：“我要怎样做才能快些离开这里？爹还在等我……”
侍女斥道：“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你的任务就是让老爷满意。”
女孩委屈巴巴道：“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不知触动到哪里，侍女拔高了音量，“以后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家。”
真是疯了，哪个正常人会把这种龌龊的地方当成家。
像是被吓到了，女孩收了声，眼泪掉得更凶了。
静默片刻，侍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低声道：“抱歉。”
女孩只管抽泣，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姐姐，我眼睛好难受，可以把布条换了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侍女按住她的后脑勺，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想观察这里？”
“我……”
“你方才故作反常，不就是卖可怜换我同情吗？”
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啊。指甲抠着手指，女孩整颗心提起来。
不等她回答，侍女又道：“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
啊？女孩一瞬间忘了收敛惊讶的神色。
眼前一轻，侍女恢复了威严的声调：“闭眼。”
……
星月吹熄了天幕，夜归于沉寂。
泠泠的月色垂落在地，女孩慢慢睁开眼，温柔的光线融入眼眸，人间的颜色在视野里清晰起来。
“你的眼睛真好看。”侍女看了她半晌，说。
明亮的，鲜活的，是浩瀚星河里漏下的两道流光。
女孩脸上浮现柔软无害的甜笑：“谢谢姐姐。”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吗？”
女孩摇摇头。
侍女的神思飘远，涉入回忆的长河。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她生在一个贫困的家，从六岁开始，就学着洗衣做饭，喂鸡下田。尽管每天都在劳累中度过，但她内心充盈，十分满足。”
“好景不长，母亲生下弟弟后，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竟撒手去了。”
“从那以后，她在家中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不仅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还要帮父亲管着家里的事情，稍有做得不好，父亲就会动手打她。往往打过之后还要擦干眼泪接着干活，她也从不敢抱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一岁那年。”
“那天是她的生辰。穷苦人家从来都没有过生辰的习惯，只有在十一、二十一、三十一这类岁数的时候煮上一碗面，意喻长寿，甚至可能连面也没有。这一天，父亲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还把她带到了镇上的集市。”
“她的人生在这一天发生了改变。”
“父亲带她进了一家首饰店，店小二非常热情接待了他们。父亲挑选了一件价值不菲的首饰，付款时发现钱不够，叮嘱她留在原地，他去钱庄取钱。”
“那天，她没等来父亲，却等来了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岁数的男人。”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女孩眨着眼睛问：“后来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侍女轻哂一声：“或许活着，或许死了，反正没人在意。”
女孩小声道：“希望她好好的。”
夜风推窗而入，侍女替她掖好被子，“明日老爷便会回来。”
握紧的拳头被侍女一根根展平，“放心，我会找机会帮你离开。”
女孩侧过头问：“我和她哪里相似？”
侍女轻盈的声音在晦暗的夜里模糊不清，“只是我突发奇想编的故事罢了，不必计较。”
四更天，女孩被侍女叫醒。
“现在他们轮岗，是个好机会，你快跟我走。”
小路蜿蜒曲折，她们蹑手蹑脚走在古树投下的阴影里。
婆娑的树影随着心跳上上下下。
费了半盏茶的工夫，终于摸到一处狗洞。
然而此处灯火明亮，一站过去准暴露无遗。
侍女道：“其他地方都有侍卫看着，逃出去更加困难，唯有此处，搏一搏，或许能有生机。”
话音刚落，远处恰好走来巡逻的侍卫。
“谁在那里！”
两人的心俱是一紧。
侍女推了女孩一把，焦急道：“钻出去就安全了，快！”
说完，她朝另一边跑去，以吸引侍卫的注意。
不想，女孩拽住了她的衣袖，声音不复往日的甜美，“你说的认识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吧？你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