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叶倾城，经过了整整两天，全速的赶路。
终于在今天早上，进入了鹿州境内。
大夏九州，鹿州与西南的雁州，皆为产粮大省，素有余庆。
再加上去年，鹿州并没有旱情。
因此，尽管鹿州今年，同样遭遇了旱情，但州内，还是比清州安稳了许多。
大多数人家，都有存粮。
只一年的颗粒无收的话，虽然艰难了些，但也不至于断了粮。
只是，本来还觉得庆幸的鹿州百姓，近来却发现，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他们还偶尔心善的接济一二。
直到后来，发生了几起被抢劫的恶性事件。
鹿州人也就明白了，现在外面的日子，远比他们更艰难；
逃难至此的人，也远比他们，更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的人，往往更极端、更残忍
短短一个早上，叶倾城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看见本地人，对于外地过来的那些人，避之不及了。
甚至不仅仅是躲开，还要下狠手驱赶，不许他们靠近自家一步。
“公子，我本想找个人，问一问附近哪里，可能买的到水？
哪成想我一靠近，对方就跑开了好远。
那阿婆，跑起来比我的腿脚还利索呢。
这可怎么办？”
杜醉沮丧着脸，无功而返。
过去的两天，他们一直没有新的水源。
中途，要不是小姐找到了好心的人，卖了他们几桶水。
怕是现在已经断了水，没有力气跑了。
现在进了鹿州，好不容易看到了流民以外的人，她赶紧过去问问路，顺便打探一下，想着能补充下水源和物资。
可这些人倒好，瞧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
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想必这段时间，过来此处的人一定不少。
这些人估计是吃了亏，才不敢靠近咱们的。
你也别丧气了，人家只是不理我们，都没有直接把咱们打走，已经算是待遇好的了。”
就在杜醉和阿九，出去问路的功夫。
叶倾城可是亲眼看到了，几个流民想要靠近附近的村子，被制止了却没有停下来。
最后被村里的一伙人，扛着斧头和镰刀，一路赶了出去。
要不是那伙流民，认怂认的快，少不得得留下点什么了。
杜醉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是看着，这附近的村民面色红润、身体康健，不像是缺水缺粮的样子，才想着打听一下的。
结果现在，估计是行不通了。”
杜醉正叹着气，阿九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东南十里，有一个村子。
那里有人摆了摊子，可买水买粮，只是价格很高。”
“能买的到，价格不是问题。”
叶倾城现在，别的没有，就是金银多。
虽然她其实并不缺水粮，但还是能在外面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依靠空间。
积分是能省则省。
“只是，可有打听清楚，为何那里会有水？”
鹿州只是有粮，不是有水；
旱情虽比清州稍微好一点，但是地面的河流、溪水也都干的差不多了。
井水估计也只有深井，有可能还有水。
只是在这个时代，深井，可不是普通人家打的起的。
阿九看着叶倾城，认真地答：
“问了，有井，有湖。”
阿九并不高冷，只是话不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倾城和杜醉已经习惯了。
每次听他说什么，她们都会自己自动给他补全。
“那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叶倾城拉着杜醉，上了马车车厢里。
阿九坐在外面，熟练地赶车。
从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到现在不需要叶倾城说，他就会自觉地赶车、喂马、找水、扎营
这个身份未知的阿九，对于他的新身份，适应的很快。
只有叶倾城偶尔瞧见他忙里忙外，会忍不住想，这人若是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想起来自己被她使唤来使唤去，是会不在意的笑笑算了，还是会找她算后账？
烈日当空，大地被烤的滚烫。
土地干裂，路两边的植物，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枯黄。
若是远远望去，哪里还有一点绿色的话，不用想，那附近，一定早被人占据着。
马车经过，小路上尘土飞扬。
叶倾城眼尖的看到路边，有一家人正围着趴在一个已经快没有水的泥窝边，抓起还带着些湿润的土壤，就往嘴里塞。
这一家人有七八人，有老有少，都面容枯黄，嘴唇干裂，眼里透着疲惫和绝望。
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积水，形成的泥窝，就让他们两眼放光。
可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一家人竟然还互相谦让着。
老人把挖到唯一一碗、混着半碗泥土的泥汤子，给了最小的孩子。
梳着双丫髻的小娃娃，却没有喝，反而推给了父亲。
“给爹爹，爹爹扛行李，爹爹累。”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控制着泪水。
把碗又推给了老人，“娘，你喝。”
老人却再次推出来，把碗给了儿媳妇：
“你还要带丫丫，你喝吧。”
“娘，我不喝。
我吃这树皮就好，就树嫩的很呢，里面很多水。”
那妇人声音颤抖着推拒。
叶倾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心里百感交集。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责任】
球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叶倾城默默回应。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受而已。”
球球飘在半空中，静静地陪着她，没有说话。
它能理解。
如果那些人坏一点，就像那伙野猪沟的山匪、就像那齐王和吴万两她对他们，绝对毫不心软，甚至亲自送他们下地狱，也不会有任何的负罪之心。
可是在面对着一个受苦的“好人”的时候，仅仅是无法援助、也好让她心里难受。
这并非是圣母心，因为她不会因这份难受，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这只是，过高的道德感而已。
但世间受苦的人，往往都是好人。
直到马车离开了那一家人，前方出现了那个村子的时候，阿九扭头说“到了”
球球才眨了眨眼，【先去买水，一会，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好不好？】
叶倾城感觉到自己被这小石头人哄了，牵起嘴角笑笑，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