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到了那一波流民开始,这一路上,就不再太平了。
他们时不时地,就会遇见零星的流民。
有的看他们人多,远远地躲开、避着;
有的反而两眼放光,恨不得直接冲上来抢口吃的。
只是这一次,留在队伍最后的人,变成了赶着骡车、身边跟着大狼的卢辞生。
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毫不犹豫的,一鞭子甩过去。
卢辞生不愧是常年在山里行走的猎户。
一鞭子下去,轻则一道红檩子、重则皮开肉绽的。
他也不会管过来的人,是男是女、是年迈还是孩童。
只要敢靠近,就是一鞭子。
吓得那些试图用老人孩子博同情的人,也都不敢靠近了。
对此,卢辞生毫无心理压力。
之前,他还顾忌着,自己到底不是韩家村人,怕他在所有人面前出头、大家会多想;
也怕他一旦表现得太过凶狠,其他人会排斥、害怕金花一家。
那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才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但是现在知道了村里人的脾气,也不是真的软柿子,而且见他们对于叶姑娘,虽然恭敬中夹杂着些许畏惧,但也没有因此排斥她。
卢辞生也就放心了。
大大方方的守着一家人的大后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很快,到了正午休息的时间了。
毒辣的日光,炙烤着大地。
恨不得把土地、植物、甚至人体中的每一滴水,都烘干出来。
短短两天的时间,他们就从还能充足的用水,变成了抓一把土,都没有水汽。
一片山头下,小小的阴影中,韩家村人局促的挤在一起乘凉。
韩有福站在人群中间,邦邦敲了两下锣。
“那个,我说点事,你们该做饭的做饭,该吃饭的吃饭;
但是都认真听啊,出去找水、撒尿的,一会人回来了,你们都互相转告一声,听到了没?”
“爷,你说吧。”
“一会,咱们再出发的时候,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一家一户的走了。
每家都派出了一个壮丁,到时候,壮丁走在外面和前后,把村子里的妇孺老幼,都围在中间。
你们也看到了,咱们再走,遇到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咱们必须齐心合力。
这是第一个事,还有就是第二个事。
再遇到什么人,谁都不许心软,偷偷给塞东西、送粮食什么的;
一旦给村里人招来了祸,可别怪我把人赶出去!
这个事,是慕和我们商议过后,都同意了的。”
人群中,王慕和、张颂(张家族老)、十七公等老人,都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可我看到叶姐姐,就给了那些人烧饼!”
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出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声音的来处。
张坤家的小女儿,福宝。
吓得缩在了她娘的怀里,委屈的说:“我真的看见了嘛,娘。
就刚刚你带我去撒尿的时候。”
坤婶自然知道自家孩子没有撒谎,当然,村里人其他人,也不是觉得小孩子撒谎。
只是童言虽无忌,但是这个关口说出来,这不是打里正的脸嘛、也让叶姑娘难做了吗?
还有人在心里犯嘀咕着,里正这话,分明是警告村里那几个耳根子软、心也软的婶子;
怎么,叶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心软的人呀。
就在大家都有些尴尬,想着要不要直接装作没有听到的时候,叶倾城从远处走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个空了的小篮子。
嗯确实是平日里,大家都当盆装食物的那种。
叶倾城听到了刚刚福宝的那句话,也知道大家为什么都盯着她。
“叶姑娘,福宝她小孩子,胡乱说的,你不要计较。”
坤婶有一些尴尬。
叶倾城却笑笑,“无妨。”
她再怎么,也不会跟一个两岁的小孩子计较。
转而对着韩有福,道:
“里正伯,我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些消息。
不过现在是不是在议事,那我晚点再说?”
韩有福老脸笑出了褶子。
“没有没有,就是叮嘱大家几句话,叶姑娘,你打听到了什么,说说。”
“上午咱们遇到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从桃源县北面的两个镇子上,逃出来的;
那两个镇子去年受灾就比较严重、今年也是同样。
而且他们手里都没有存粮,接连两年大旱,野菜都已经吃了大半年了。
当然,现在野菜也没有了。”
村里人心里都沉了沉,但也庆幸,幸亏大家都听里正的,他们村子是十里八乡,存粮最多的。
要不现在那些连野菜都吃不到的人,可就是他们了。
“不过,这只是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一片有一个村子,组成了一支队伍,到处抢掠。
一开始是抢粮、抢钱;
现在,是所有能用的,都抢过去。
比如女人、孩子、壮丁他们还占了唯一一口有水的井,高价卖水。”
“混账!畜生!”
韩五叔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气愤不已。
本来,他们都觉得上午遇到的那些人,已经很可恨了。
但是现在又觉得,好像,他们也挺可怜的。
但也没有人,想去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大家能顾好自己一家人,就已经很艰难了。
很快,村子里的人,都去各忙各的了。
顶着日头,出去找水的人,还没有回来。
叶倾城坐在自家马车旁边,自在的啃着包子。
她现在是一点不在乎,别人会不会盯着她吃什么、喝什么
反正现在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是来路神秘、会武功、有本事、人狠话不多的叶姑娘。
只要她不当众吃火锅、舔冰激凌,这些人都会自己给她合理化的。
倒是韩平安,凑到了她的旁边。
“叶姑娘,你只听到了这些消息吗?那些人有没有说其他的。”
叶倾城灌了口冰水,她可是花了整整一个半烧饼呢,怎么可能就这些。
但她只说,“比如?”
“比如,那伙人现在怎么样了?都是一个镇的,其他人家里,也不可能有多少存粮,更何况现在人都跑光了。
他们想守着村子,靠抢别人,也很难活到现在吧?
再比如,他们抢东西也就算了,抢人,有什么用?
女人、孩子、或许有人牙子收。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抢男人有什么用。
这路上活不起的、随便一个饼子就能带走的男人,可不少。”
叶倾城盯着韩平安瞧,不愧是十二才有钱启蒙,十七就已经是案首的人。
村里其他人,就不会想到这些事情。
韩平安只觉得耳朵热热的。
大概是日头太晒了吧。